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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 虎荡羊群(二)

 

【雪媚大帝】

薛坚刚一进外厅就撞见于虎虎跟王雯在门口说话,于虎虎抬头看见他,立刻挑衅地笑了,他正想拔腿就走,却被王雯叫住,于是只好傻不兮兮地站在一旁。

“今天来?你确定?”

“谢姐刚给我讲的……”

他们俩在说什么,薛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,盯着角落的绿植发愣,寻思着一会儿吃什么。他之前跟王雯等一众护士一起吃饭,大家都一起叫一家外卖,但他最近算了笔帐,觉得自己还是该省点钱,打算一会儿溜出医院,去吃旁边工地门口八块钱一份的盒饭。想一想他也快三十岁了,在这城市漂泊这么些年竟然一点分文存款也无,实在是有些没脸。即便是个五十平米的郊区房也是好的。薛坚出神地想。

“你怎么今天话这么少,”王雯终于分了一点神给薛坚,见他神情恍然,全然不知他是在为光明的未来忧心,“见着于虎虎不好意思呀?”

薛坚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,不等想好反驳的话,于虎虎抢先道:“他怕我。”

“呸,人家怕你什么?”王雯听了直翻白眼。

“我也想知道,”于虎虎抱着手臂,胸肌鼓鼓的,歪歪斜斜靠着前台桌子,一副吊儿郎当样子,“你问问他为什么怕我。”

“没有怕你没有怕你。”薛坚最应付不来这类取笑,说什么好像都不对,明明大家都在开玩笑,但他一出口总是要把气氛冷下来。他倒是想像王雯那样口直心快,可问题是他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心头所想。

谁想于虎虎听了这话喜笑颜开,扑过来搂了薛坚脖子,架着他往远处走,边走边对王雯挥挥手,又挨着薛坚耳朵低声说:“薛哥,把你手机借我玩玩。”

薛坚耳朵被那热气一吹,汗毛直竖,哪里还有不借的道理,连忙从裤兜摸出来;于虎虎嘿嘿一笑搂着他转身进了开水房,把门一关,往地上一坐,抬头问:“密码多少?”

“洞洞四洞妖四……”薛坚刚想伸手帮他,于虎虎已手指飞快地输入了。

“你生日啊?”于虎虎斜着眼看他。

薛坚点头,看着于虎虎摸着他老早就碎了一半的屏幕有些不好意思,于虎虎毫不在意地打开抖音说:“没什么不能看的吧?”

薛坚的秘密不在抖音里,他在这些事上倒是机警,专程下了个无痕浏览器,小视频一个个的都存在那儿,不仔细翻还真找不到。他以为按于虎虎的性子,总要打点游戏,看点美女,或者美男,却见他很仔细地搜了健身教程,跟着那些肌肉大v比划着膀子。

“这斜方肌咋能不借力呢?男的拱一坨也不好看啊。”他嘴里嘟囔。薛坚不懂健身,干站着无聊,想出门去,刚抬脚就被蹲着的于虎虎一把抓住小腿:“你别走啊,我就看几分钟,帮我瞧着点有没有人来。”

薛坚退回来也不见他松开自己小腿,心内尴尬又惶然,为了掩饰便问:“怎么不去房间里看?”

“我室友不喜欢有人,”说完他又自觉不妥,补充道,“也不是,他强迫症,不喜欢单数。”

于是薛坚就在狭小的开水房陪他看视频,门外嘈杂,门里只有视频声和机器的运作声,空气闷湿,于虎虎的后颈上蒙了一层亮晶晶的细汗。

“你看这个,雪媚大帝。”于虎虎把手机举上来给他看,只见那视频里的肌肉男捧着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雪媚娘,啃得一脸兴奋,“咋做的啊?现在外头都卖这么大一个的了?”

不知为何,于虎虎后半句话突然戳动了薛坚。他想,这用手机的几分钟,恐怕是他与外界唯一连接的几分钟。薛坚不懂精神科护理,却不禁有些怀疑:这样切断一切社会联系,真的对抗精神疾病有好处吗?

于虎虎一个劲给他看好几个月前就流行过的笑话,只顾着咯咯笑,丝毫没有半点怅然若失。那样子也不像是他印象里精神失常的人。

看着于虎虎这样子,薛坚突然想起他弟弟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老找他要手机玩游戏。他弟弟上高中,是老家学校的泽天,一个声母的不同,倒是让他蹭上这花名了。

只是胡宇能爱听这些?薛坚心中疑惑。胡宇天天在大堂跟老张头抱两个蒲团打坐,薛坚对他的滤镜已经达到一个境界,几乎觉得他快不食人间烟火,推门进去,胡宇不但在听,脖颈前倾,神色投入,显然是极为爱听,甚至要张嘴点评,见薛坚进来了,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。王雯也不见外,说:“来了?我们正说唐护士呢。”薛坚看见于虎虎竟然也在场,蔫蔫地坐在一旁,正想着王雯怎么在他面前提唐护士呢,就听王雯毫不留情数落于虎虎:“你说你喜欢他什么?天天敞着个衣服一副酸样,领子都要开到肚皮上去了,还带着小女朋友专门往你眼前钻,生怕你看不见。”见于虎虎不吭声,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,“就喜欢他是直男是吧?”

王雯伶牙利嘴,于虎虎说不过她,干脆脚一跺大手一扬嚷嚷:“哎哎,不是来吹蜡烛的吗?老说这不相干的干什么。王雯快插蜡烛。”

王雯说:“使唤谁呢?自己没长手啊?”却又站起身帮忙找蜡烛点了,两人打打闹闹,时不时拌嘴,空气中一时快活轻松。

吹完蜡烛王雯见他们桌上有副牌,便要跟他们玩小姐牌,胡宇不玩,说这是小孩玩意,他不会。于虎虎也不玩,说不喝酒怎么玩?薛坚闻言眼皮一跳,只见于虎虎笑嘻嘻地看着他,捧了那矿泉水瓶往杯子里倒,竟已经不剩几口了。于虎虎假装讶异:“呀,没水了,还不能以水代酒了。”说罢一饮而尽。

薛坚仔细瞧着胡宇和于虎虎,果然两人眼神都眼神迷离,嘴角带笑,于虎虎的两耳更是通红。

“我知道了,玩真心话大冒险!朋朋肯定会吧?”王雯不等胡宇回答便给每个人发了牌,胡乱编了一些规则,叫每人写两张纸条,一条给真心话,一条给大冒险,完了攒成纸团分成两堆。又每人轮流摸牌,抽到梅花、方块的真心话,抽到红心、黑桃的大冒险。没抽到一轮,王雯就叫道:“呀,朋朋抽到方块了。”

胡宇伸手随便抓了个真心话的纸团,展开写着“有男朋友吗”。王雯笑道:“这不废问题么,朋哥老婆上个月才来过。不过还是得问,朋哥有男朋友吗?”胡宇微笑摇头。于虎虎摸摸头:“我本来专门写来质问王雯的。”王雯拍手道:“嘿嘿,朋哥替我挡啦!你整天变着花样瞎打听,我不告诉你。”

别的人都觉得这问题没意思,然而薛坚却听得心惊:怎么,胡宇还结了婚的?他跟于虎虎也不是情侣关系?那他俩上床什么意思?还是天天同一时间?又见于虎虎神色自如,更觉悚然不可理喻。

正出神,于虎虎大喊:“红心!我是大冒险!”薛坚低头看自己刚拿的牌,“啊”了一声,王雯凑来一看:“薛薛是黑桃,你俩都要抽大冒险。虎子先来吧。”

于虎虎千挑万选,选了个最大的纸团,展开是“让你的邻座坐你腿上十分钟”。于虎虎右手薛坚,左手胡宇,王雯登时大笑:“你直接让薛薛坐吧,你俩都是大冒险。”薛坚惶恐摆手:“还是不了!”

于虎虎瞪她:“你写的吧?”王雯笑而不语。他俩年纪相仿,经常聚在一起玩,于虎虎心思单纯,久而久之不免告诉了她一些自己的桃花轶事,其中有男有女,王雯得知后常拿这点洗涮他。只是她万万想不到在座之中就有他于虎虎的相好之一。

于虎虎左看看右瞧瞧,薛坚料他正要选肌肤相亲过的胡宇,正要放下心,却被于虎虎一把揽了腰按在腿上,大惊之余听他说:“薛坚个子小,比朋哥轻。”

薛坚只得在王雯的起哄声中坐进于虎虎怀里,刚坐下就感到后颈一阵热气,于虎虎的呼吸悉数喷在他的脖颈,不一会儿他就大汗淋漓,鸡皮疙瘩满身。抬眼看胡宇毫不在意,薛坚心中疑窦更加大了。这样久坐一会儿后就腰背僵直,薛坚贴着于虎虎的腿挪了挪屁股。这一挪不要紧,薛坚觉得不对劲,感到后臀碰到一处凸起物,随即惊慌失措,几乎想破口大骂——他妈的,这畜生竟然给坐勃了。

薛坚又惊又怒,只想夺门而出,却见于虎虎泰然自若地摸牌说话,手收回来时不小心碰了他胳膊,薛坚当即汗毛竖起,拿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。王雯瞧他眼神发直,出声提醒:“薛薛摸牌呀。”薛坚闻声差点一跃而起,撒掉满手牌。

这时胡宇和于虎虎喝的酒渐渐上头,于虎虎肉眼可见地躁动起来,开始抖腿,薛坚被他颠得屁股发痛,还以为他是故意的,羞愤难当;王雯则浑然不知,还待再玩两把,胡宇怕喝酒一事露馅,清嗓道:“该发药了。”

王雯抬头望钟:“还有几分钟呢,不着急。”胡宇面露难色,王雯见状,懂了他意思,牌一摊叹气道:“知道了,你非要八点准时吃是吧?”胡宇赞许点头,王雯嘀嘀咕咕起身:“……吃这么久药怎么不见好呢。”薛坚见此,也忙不迭站起来,逃似的跟着王雯出去了。

这天正好是薛坚值夜班,他刚洗了澡,只穿着一条旧平角裤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无意瞧见镜子里青青的发茬,一下愣住,颇不习惯地摸摸自己湿漉漉的扎手头发。他之前的刘海常常发油起条贴在额头上,这会儿剪得精光,显出他本来的样貌。他额头平平,眉毛寡淡平直,笑起来眼睛下方两团凸出,他听王雯说那是卧蚕,摘了眼镜后透着一股怯意,却也十分好脾气;五官虽没有于虎虎那样明艳不俦,却也不至于面目可憎,只是举手投足间一股瑟缩之气,连带面孔也多了几分猥琐。

一想到于虎虎,千不该万不该答应给他买酒喝,薛坚恨得直扇自己巴掌:“他妈的,又出丑!又出丑!”

忽地一阵敲门声,薛坚猛然转头,只见门慢慢被推开,于虎虎站在门缝里,室内惨白的灯光映在他的半边脸上,嘴唇微动,竟显露出一丝孱弱。

【假性结局】

“……有事?”薛坚低头看看身子,忙扯了件体恤穿上。

于虎虎扶着门框,迟迟没有讲出话,面有痛苦之色,薛坚见情况不对,凑近瞧见他满头大汗,扶门框的手臂也发抖,暗叫不好,赶紧把他扶到床上坐下,同时望病房区狐疑瞧瞧,值班护士怎么就放他走到员工宿舍呢?

于虎虎喘着气说:“我头晕,想出来要点药吃。”

“护士不在?今天值班的是谁?”薛坚探出头去,见前台空无一人,只雪白的台灯亮着。他依稀记得王雯提过今晚是唐泽天值班。

“薛哥,我心跳好快,”于虎虎坐在床边,摸着胸口,茫然地看着他,“我觉得我要死了。”

“小孩子瞎说什么。”薛坚呸呸两口,被他这句话吓得不轻,拿出手机要给谢姐打电话问唐泽天的电话。

“你不用打电话,”于虎虎说,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应该是先前的酒跟药起反应了。”

薛坚登时叫道:“我就说不该给你带酒!”心里陡然慌了,真出了事追究起来,他万万负不起这个责。

于虎虎似乎瞧出他的心思,低声道:“我打死不说是你带的,真的。你放心。”

薛坚听他这么说稍稍定了神,又实在怕出岔子,说:“我去找别的护士。”

于虎虎在一旁哼哼:“你给我倒点水吧。”

薛坚穿上裤子走出门,转了一圈什么人也没见到,心中纳闷,保安说没见着唐泽天出门,外头的小花园也没有别人;看来今天值夜班的只有他一个,可别发生什么事。他这样想着,赶紧又退回去守着于虎虎,生怕此人突然发疯无人看管,酿出祸事全堆在自己头上。

于虎虎倒是不见外,已经在他床上斜斜歪歪躺下了,见薛坚捧着一杯热水进来撑起身子。薛坚说:“没找着唐泽天。”于虎虎晃着一条腿,说:“你别找他了,他一会儿又给我关单人病房。每次都是这样。”

薛坚从未听过他主动提起过唐泽天这段,都是从旁人听得这些绯闻,此时听他语调微妙略带坦诚,不免精神大振,试探问道:“……他为什么这样对你?”

于虎虎默然不答。他以为自己又问错话了,抓抓脸,岔开话题问:“胡宇呢?”

“喝醉了,跑去跟张老头谈天了。”

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,唯有钟表的咯嗒声。薛坚抬头看指针已过十二点,见他水也喝完了,没有回房的意思,起身伸手想再去给他接一点,指尖相碰交错之时,于虎虎突然说:“薛哥,你新剪的头,很好看。”

薛坚一怔,结结巴巴道:“……是,是吗。”随即感到一只大手摸上自己的头,那手掌火热,贴着头皮缓慢向下,竟一路摸到了他的后颈。薛坚一惊,猛地抬头,只见于虎虎近在咫尺,带有探究的意味冲他一笑,而他被这笑容迷怔了,满心想着王雯的话不错,于虎虎果然长得像张柏芝,谁被这双眼睛这么一瞧,都会觉得这双眼睛里只有自己,时间也停滞了。他下一秒清醒过来时,早已与于虎虎唇齿相交难舍难分,而于虎虎的手像蛇一样钻进他的裤子,捏揉着他的两蛋屁股。

薛坚惊慌失措地想推开他,然而于虎虎狠狠一掐他臀肉,两腿一软,竟一屁股坐进于虎虎怀里。两人胸膛紧贴,于虎虎没有说谎,他的心跳确实快得不像话,连带着薛坚的心律也渐渐加速共振。薛坚人生三十年中与他人亲嘴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完,如此老道而黏糊的湿吻,瞬间就挑起他多年都未能满足过的情欲,狂乱迷离中,他听见于虎虎低声道:“老子真想操死你。”

此话一入耳,薛坚整个人血脉沸腾,几乎立刻就主动拥吻上去,两人四肢交缠着倒在床上,手忙脚乱地脱衣服,拂倒水杯啪的摔在地上,惊得二人双双低头看地,停顿两秒,接着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。

男男方面,薛坚是个雏,于虎虎却是老手,熟练将自己的阴茎与薛坚的阴茎贴在一起揉捏,汁液沾得到处都是。他见自己那玩意儿比薛坚的大了一整圈,心里更加快活,不多时便硬得胀痛,低头一瞧却奇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薛坚。薛坚难为情低下头,于虎虎笑着凑到薛坚耳边说:“还不快转过去。”

薛坚刚刚十分惴惴不安,此时只得听他的话背过身去,他知道自己有勃起障碍,在同性恋里只能当“女人”,犹犹豫豫撅着屁股往下坐,却被于虎虎抬住屁股,回头望他,于虎虎似笑非笑:“把你身体乳拿来。”

薛坚哪里会买身体乳这玩意儿,翻箱倒柜一阵只有个过期面霜,爬上床交给于虎虎。于虎虎挖了一大块往他屁股上抹,薛坚被凉得“喔”了一声;又往他屁眼里塞指头,深深浅浅地进出打转,随着指头增多,薛坚只觉屁眼胀痛,里头又痒得很,正要扭腰,突然瞳孔放大,难以抑制地尖叫出声。

于虎虎扶着他腰缓慢地蹭着,诧异道:“你别夹这么紧。”

他见薛坚哆哆嗦嗦说不出话,料想是后入太深,于是自行躺倒,叫薛坚慢慢坐下来。待坐到底部,薛坚大口喘气,努力放松,就这样适应了两分钟后,撕裂的痛感渐渐消失。于虎虎也感到阴茎周围包裹的肉变软,进出变得容易,挺身抽插起来。

薛坚哪料到此次做爱与之前完全不一样,痛不算痛,却十分胀,胀得他很想扭一扭动一动,悄悄提着屁股往上移了两公分,却被于虎虎急不可耐地一把按下来,扑哧一声整个吞进去。这一吞却是快感大过痛感,从尾椎直麻到后脑,叫他不自主蜷紧了脚趾。这样的体验太过纵情,像打开了新的感官通道,叫他不自主还想再来几次,到最后竟然无师自通地蹲坐起来,一下一下抖臀吃入。两人胯间啪啪作响,体液淋漓。

于虎虎忽地一巴掌狠狠拍上他的屁股:

“真他妈骚,屁股还有痣。”

薛坚吃痛,仰头叫起来:“嗯——好痛!”

于虎虎闻言毫不留情抬掌连打几下,薛坚“嘶”得一声侧过头,床头的穿衣镜里白花花屁股尖上赫然叮着颗瓢虫似的红痣。他活了三十岁,头一次知道自己屁股上有痣,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;他屁股肉火辣辣,逐渐浮现出一个泛红清晰的手掌印,勾得他心里痒得很,痒得要冒出些不成样的念头。

真想再挨几巴掌。

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,薛坚又惊又气,惊的是自己竟然出乎意料的不要脸,气的是自己不像个男的,被人操了屁眼还嫌不够。想到自己的本能是如此的低自尊,他心里一阵难过,难堪地微合上腿,动作也慢了下来。

然而这样的忸怩惹得于虎虎性欲大增,按住他的髋骨就是一阵猛掼。薛坚整个人弓着背颤抖不已,使劲低着头盯地板,突然想到自己在这张床上打过飞机,想到打飞机的视频,视频上的人此时操的不是别人,正是自己,旁人看来多半也像胡宇那样骚贱,脑子一热,什么也顾不得了,两手按住于虎虎膝盖,狠命扭腰摆臀,像颗螺丝帽紧紧穿在于虎虎那根硬东西上,如何都摆脱不掉;他感到荒唐,感到崩溃,感到整个人都完整得要命。

恰在此时,于虎虎忽然立起上身,在他耳边喷着气:“薛哥,看我操人,好不好看?”

薛坚闻言猛然回头,失重地向前扑去,好在于虎虎两手牢牢抓住他的屁股肉,伸手一揽将他拥回来。于虎虎见这人柳条似的到处晃,沾点边就大呼小叫,还以为他是身经百战的荡妇,狠狠扇了好几下他屁股的肥肉:“天天他妈的跟我装,你小子从原因,总之于虎虎也没有什么异常。只是他傍晚的时候不再单独呆在病房里或者上跳下窜地运动了,而是在大厅里坐在薛坚旁边和别的病人一起看电视。

他看高兴了常将脚搭在薛坚的膝盖上,有时候两只脚一起搭,人就歪在沙发一旁,大笑的时候带着薛坚一起抖动,压得他大腿很痛。但是薛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他的脚甩下去,反而拉高了他落到脚脖子的袜子边。这时于虎虎会投来一道斜斜的目光,稍稍抬脚减轻一下重量,算是在体谅他。

薛坚隐隐觉得于虎虎对他有点不一样了,然而他头脑有限,懒得推敲揣摩,底下更深层次的原因无法得知,只觉得不是情人间的那种暧昧,反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;他极少与人亲密,这段畸形关系的界限在哪里,他说不上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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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骑虎难下开始会写得比较细废话多

【海边的曼彻斯特】

气温一高,天气就变得潮热难耐。海风顺着沿海公路直上,裹挟整个城市的浮躁掠进医院,精神羸弱的人将有毒的灰尘照单全收地吸进心肺,头上顶着早夏过于眩晕的日光。

薛坚正坐在门口的来访椅上偷闲,伸长了腿,脚踝暴露在阳光下白得有些刺眼,他这才发觉自己最近变白了,可能是在医院里捂了几个月,早不比之前跑业务时晒得焦黄焦黄的。今天医院人比平常多,可能是因为门诊开放,安检门旁边的小门也打开了。远处于虎虎在大呼小叫:“——关哥哥,你怎么来了!”

薛坚心下突突一阵跳,下意识捂住胸口。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,他这几天老觉得身体欠佳,先是心脏不舒服,总是没由来的加速狂跳,易受惊吓,走着路甚至要停下缓缓;后来又经常性手抖,夹菜都掉。他从百|度医生上查到说手抖可能跟心律不齐有关,严重者有心梗风险,吓得不得了,整天惶惶不安。

王雯一屁股坐到他身边,手上捧着一大堆病历。薛坚赶忙摸着胸口凑过去:“王雯,你说心梗都有啥症状?”

不等王雯开口,那头于虎虎一声欢呼炸开:“——你要住院?!”动静太大,引得走廊的人都侧目。

薛坚探探头,依稀瞧见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朝走廊另一头的医生问诊室去了,于虎虎跟在后头出不去,就攀着门口的安检设备冲他们招手。等人走远了,于虎虎扭头一阵风似的从薛坚身旁跑过去,地面一阵震动,他兴高采烈,边跑边喊:“胡宇!朋哥!关哥哥回来了!”

谢姐喝道:“六号房别在走廊里跑!”于虎虎却当没听见似的快快活活消失在房门后。

薛坚回过神,继续跟王雯说话:“……我最近还老是抖,你看,就像这样,”他手一伸出去,白炽灯下俩人都伸长脖子去看。王雯虚着眼睛什么也没瞧出来,转而看向他。薛坚忧心道:“我一查,都说跟心脏有关,嘿,正好我这两天心脏也不舒服,老是跳。”

“心脏不跳该干什么?”王雯收回目光,继续理病历,心不在焉地说。

“它不是咚咚跳的,是咚咚咚咚咚在跳。最近频率还越来越高了,你说这是不是有点问题啊?”薛坚在椅子上用指节敲着。

“咱们医院心电图好像三百块一次。”

薛坚一听,缩缩脖子:“也不是要做心电图那么严重……”

“那你多喝热水啊。”王雯将厚厚一摞病历竖起来在椅面磕了磕,“我先去忙,今天有个新病人办入院。”

“这么厚一堆,”薛坚咂舌,“别又是个三号房一样的大人物吧?”

王雯随手翻了翻:“这病人进进出出挺多次了,资料多是因为年份比较久,严重倒不见得。”又问,“三号房最近还听话吗?”

薛坚苦着脸:“听不听话你不比我清楚?我擦屎擦尿的活可没少干。”

“潘爷也是,怎么老把三号房的活丢给你。”

薛坚叹口气,说:“那三号房认人,不让别人碰来着。王哥上次去给滋了一身尿出来。”

王雯咯咯笑起来,站起身,将病历夹在腋下走出安检门:“你是已经被标记了是吧。回头再跟你说。这新病人好像要住九号房,你不忙的话去收收吧。”

薛坚两手一抄在后头梗着脖子喊:“我不收,我今天休假!”王雯一路快走离远了,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。

住医院就这点不好,休假了也整天看着这群面孔,还老被人当成上班在使唤,不做吧老被人催,做了吧又觉得亏,薛坚寻思着下午还是得出门溜达一圈。其实他没什么地方可去,之前租的房子退了后,他的活动范围急剧缩到医院周围五百米,最远就是去附近工地吃盒饭。这附近又是郊区,没有商店可逛,他要是爱打游戏,还可以去网吧乌烟瘴气坐一下午,然而他这个人键盘都打不快,坐那儿都嫌占机位;苦想一阵后,他惊觉即便他不是精神病人,但也跟院里的精神病人一样被困住了似的,出不去。这样的想法让他很慌张,决定怎么今天也要去远一点的地方,在他心里,“没地方可去”和“出不去”是万万不能等同的。

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,街面飞驰而过的汽车和鸣笛声把他吓了一跳,薛坚这才发现自己少说有两周没出过医院了,平日里在医院里按部就班,根本不觉得时间过得多快,加上病区环境安静,突如其来的城市喧嚣一下子把他推入了现实。

他站在站牌下随便上了一辆人少的公交车,摇摇晃晃快一个小时后到了终点站,下车已到了海边。

今天不是周末,海滩边的步行街人很少,摊子也没什么生意,懒得招呼人,他进了一家店慢悠悠晃着,买了几个小玩意儿,忽然瞥见一个老虎玩偶,做工粗糙得有点好笑,顺手摸了两把,动了想买的心思,然而拿起来思忖两秒,又放了回去。

路过一块镜子,他抬头瞅瞅,发觉自己今年跟去年很大区别。人长胖了,脸色白了;王雯说当护工戴框架眼镜危险,叫他去配了隐形来。于是他看人的眼神也变了。

薛坚有点不自在地挠挠头,头发短了以后他发现洗头方便很多,习惯头发短后再也留不长,他就跟病房里的病人一起,每个月让别的护工或者护士给他理。他想慢慢学着自己理,给于虎虎理过一次,但是于虎虎嫌他手艺差,还是要唐泽天理。唐泽天剃头剃得好,病区里大半病人都愿意排队让他剃。

说起唐泽天,他到现在也没理明白这两个人怎么回事,于虎虎之前那么大胆的示爱,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,再也没任何动静。他不作妖,唐泽天也不主动招惹了,仿佛之前在所有人面前大张旗鼓炫耀被男的追的不是他本人。薛坚坐在旁边看见唐泽天给于虎虎理发的时候,心头怪怪的,即使两个人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有说过,空气中只有电动剃刀的吱吱声。

他刚一只脚踏出门,一股馥郁的咖啡香气直往鼻孔里钻。旁边是一家咖啡店,他站在那里犹犹豫豫点了一杯手冲瑰夏。他和王雯他们吃饭时瞧见几个小护士点过,唐泽天非要就着人家的杯子尝一口。薛坚当时以为手冲是什么高级繁琐的玩意儿,结果今天站着那儿一看,不还是开水壶倒滤纸么,搞得他捧着四十块浸得苦哈哈的纸杯走上沙滩时,心头一阵冒火。

这片沙滩粗,沙粒黄黄的,冷不丁藏着树枝,硌得他脚疼,于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走到马路上去了。迎面吹来带腥味的风,薛坚皱皱鼻子,他的老家在内陆,虽然来这个沿海城市多年了,却还是不习惯海风,因此也没有常来海边走过。上一次来沙滩,还是他弟弟闹着要来。

薛坚蹲在路边抖鞋子边想着,暑假快到了,不知道他弟弟今年什么时候放暑假?要升高三了,恐怕不会放多久;不知道今年想不想来这边过暑假?应该是没时间。就算是有时间,他今年也没房子,难不成叫弟弟跟他一起住精神病院?这病区的大世面见了回去还怎么考大学?他也不愿意弟弟看见自己给人家端屎端尿的样子。

想到这里他心里又一阵狂跳,赶紧闭闭眼睛,再睁开时,眼前站了一个男的直愣愣盯着他,样子颇为眼熟。

“你是……”那男的率先开口,“你是薛坚吧?”

“哎,”薛坚吓了一跳,定睛仔细一看,惊喜道,“你是李东明!”

这是他老家的初中同学,少说有十几年没见过了,在这外地倏忽撞见,俩人叽里呱啦一下就说起方言来。

“我知道你在这儿上班呢,偶尔在菜市场碰见你爸妈,”李东明说,“听说你在一家大公司当金牌销售?怪不得这么多年不见回来呢,挺好,还是大城市好。”说完视线从他手上热气腾腾的咖啡杯上移开,打量了一圈薛坚,“买房了吧?”

那“大公司”“金牌”大概是他爸妈给他吹的牛,薛坚尴尬笑笑:“算不上,算不上,”急着转移话题,

“你也搬过来了?”

“带一家人过来旅游,孩子放暑假。”李东明呵呵笑,“他闹着要来看海。你知道,住老家没见过海,不像你,能天天看。”

不远处一个女的抱着一个孩子,正在训他,那孩子呜呜地尖声哭着,那女人无法,抱着他慢慢走过来,一边走一边喊着“老公,老公”。

李东明侧过头瞪着眼睛斥了那孩子一句,转过头又换了副口气,不好意思地将那女人拉到身边对薛坚道:“这是我一家人。”

薛坚连连点头说嫂子好,那女人忙腾出一只抱孩子的手摆了摆,客气笑了两秒,转头跟李东明嘀咕说孩子犯困了,要回去了。李东明有些犹豫,薛坚见了忙说:“你们有事先忙,”他本要客气加上一句“不忙了再出来吃饭聚聚”,但转念一想,人家来旅游,吃饭不得要自己做东请客么,于是改口道:“改天回老家再好好聚。”

李东明倒是没听出来他这些弯弯绕绕,两手紧紧握了握他那只没拿杯子的手,寒暄了几句带着一家人离开了。

遇见老同学,薛坚说不上高兴,也说不上难受,他怔愣地望着那一家人的背影,心里有点困惑,不明白为什么同年纪的人已经成家了。其实他这个岁数,成家的人是多数,儿女成双的也大有人在,他的困惑实在没有道理。但他困惑的也许只是——原来成家就是两个人千里迢迢抱着孩子看海——这样平常稀松的事。

远处的天空突然沉了下来,黑压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下雨。他这才回过神觉得风吹得凉飕飕,脚步一转赶紧去找回医院的班车了。

【浪漫角色】

回到医院时,薛坚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着那新病人,于虎虎更是凑在前头,长手长脚把别人都挡开,唾沫横飞:“关哥,你送的书我真的在读!”手上高举着他那本蓝色封皮的书。那书薛坚刚入职他就在读,现在几个月过去还是在那前头几页。

薛坚依稀记得那书名是《罪与罚》,唐泽天还笑过于虎虎看不懂,他打扫时没事翻了两页,只记得满篇“什么什么夫斯基”看得他头晕,倒也不怪于虎虎看不懂。敢情是这个新病人“关哥”送的。看样子是个文化人,薛坚心里立刻把这关哥归为了跟胡宇一个阶级。

“行了,到点了,该洗的去洗了。”谢姐拍着手吆喝,“蒋奇莞,东西都交齐了没?”

“交齐了,谢姐。”那新病人答道。薛坚顺着声音瞧过去,多看了两眼,新病人脸白净,身上也整洁,看样子是不需要他伺候擦身子端屎端尿的了。薛坚满意点点头。

“去哪儿玩了今天?”王雯走过来将册子扔在前台,瞥了他一眼,“这么晚还喝咖啡呢?”

薛坚愣了愣,才反应过来自己右手还举着那手冲瑰夏。他喝不来那玩意儿,每次喝都碰碰嘴唇抿一口,一天下来还剩了大半杯早就冰冰凉的液体,扔了又觉得亏,于是将那咖啡杯一路捏回了医院。

“随便乱逛了一下。”薛坚赶紧将那皱巴巴的杯子放在前台桌子上,好脱离自己的手,“你还没下班?”

“今晚上我值班来着。”王雯边说边坐下,又指着薛坚那咖啡杯说,“这牌子云南开过来的,但这边的店没云南本地的好喝。”

“哦哦,我喝着还好。”他无言以对,只好说些废话,“今晚跟你一起值班的是谁?”

“还是云南好,菌子也好吃。”王雯像沉浸在了美好回忆中,充耳不闻,“大理多漂亮呢,随便一个村子都绿油油的,美得让人不想走。啥时候我能放假啊?”

村子有啥好看的。薛坚心中嘀咕,他从村庄中来,老家热,野草丛生,一到夏天全是蚊虫,路也烂,一下雨四处乌糟糟的烂泥;他即便没去过云南,也知道那村子再绿油油都是种的庄稼,春去秋来,一年又一年的索然无味,实在瞧不出美在哪里。

“你要去大理?”于虎虎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,两肘撑在柜台上,脑袋伸进来说话,“要去的时候说声呗,我家在那边有个酒店,叫他们给你打折。”

“哎哟,”王雯笑起来,“少爷驾到。”打趣两句,又问,“我记得你给我讲过以前在洱海边跑步来着,是开在那一片的?”

“不是,那边上只准开客栈的……”

薛坚心内咂嘴,他早猜到于虎虎家里不差钱,不出所料,开酒店的。这头两个人已经聊起来哪块地方好吃,哪块风景漂亮,薛坚插不上话,自觉多余,一面狐疑这地方真那么好?一面已对云南这地方出现了抵触情绪——都是乡村,凭什么种两颗咖啡豆就成世外桃源了?他不愿再听这俩左一句右一句的,趁没人注意转身回员工宿舍了。

在床上翘腿发呆不知过了多久,挂钟指针指向十点的时候,外头的嘈杂渐渐隐去,病人们都熄灯睡觉了。突然两声试探性的敲门,薛坚一抬头,门把手被拧开,于虎虎半个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,压着嗓子说话:“刚刚正找呢,转头就不在了。”

他这话不加主语宾语,找谁说得含混,听的人也就马虎。不等薛坚开口说话,他闪身进来,仔细锁上门,自顾自钻上床,和薛坚并排躺在一个枕头上,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
走廊的灯灭了,薛坚撑起身子把房间的灯也熄了,护士查房的雪白手电灯光一下子就透过门亮子闯进来,在天花板上晃来晃去,他下意识又看了眼门锁。

“锁好了的。”于虎虎出声道。

薛坚一怔,噢了一声后快速缩进被子,不小心踹到他,急忙往旁边贴,于虎虎不动也不讲话,本就不宽的被单在两人之间浅浅陷下去。

他不确定今晚于虎虎要不要他口交。

这样熄灯后往他房里跑的行径已经很多次,但自从二号房抱怨过晚上有人跳绳后,他俩就不在晚上做爱了。偶尔于虎虎还是会来,要薛坚给他口交。他原本嫌弃薛坚龅牙,老磕着他,最近不知道是发哪门子疯,千哄万骗非要薛坚给他吃出来,因此薛坚的喉咙最近有点发炎,腮帮子也酸。

完事之后他会赖在床上不走,薛坚其实猜到他是想跟人睡,于是从来不点破他,一声不吭地掀开被子在外侧躺下。床是单人床,不一会儿于虎虎就假装翻身,悄悄把他搂住了,胸膛顶着背,那颗心就在他脊椎上热烘烘地跳。

每当这时,那种类心梗的反应又会毫无征兆地在他胸腔爆发,他总安慰自己,是于虎虎的心跳太健康、太快乐,才带着他的心也这样马不停蹄地赶。

薛坚说不清自己对和于虎虎上床这件事的感受,头几次是贪图难得的高潮,次数一多时间一长,肉体的快感终归趋于大同小异,加之于虎虎这人做爱并不十分顾及对方,十次里七次是痛,薛坚也拿这事说过好几次;但是当他一次又一次肿着屁眼还顺着于虎虎的哄骗脱裤子时,做爱的原因好像就慢慢变了。

忽然背后一阵痒,原来是于虎虎伸手过来往他腰上摸,他这时明白过来,于虎虎今晚不想被口,而是想操他。

但他今天不想做爱,于是抓住那只手的一根手指,低声说:“我后面痛。”

话音刚落,他就感到身后的脑袋一下垂到他肩上,下巴泄愤似的用力戳他颈窝。于虎虎侧身拉开距离,手却还是在不老实地在他干巴巴的身体上游走,一会儿上头一会儿下头,仿佛根本不在乎,仿佛永远有伎俩让他屈服。薛坚突然心中一阵烦躁,猛地弓背屈腿,缩成一团虾,只将背露给他。于虎虎被吓一跳,不高兴地使劲拧他屁股肉,薛坚想挣脱开,却一脚蹬在对方大腿上,于虎虎顺势抓住他的脚踝夹在自己腿间,威胁着不许再动。

薛坚感到那只手顺着脚踝摸下去,手掌因为长年运动布满老茧,划过皮肤的触感十分清晰;手心像有一团火,缓缓贴着脚底摩挲,不一会儿他身子就紧绷了,头也藏进被子里嘶嘶的喘气。

迷失在于虎虎惯用的这些暧昧挑逗的招数中,薛坚有时很困惑自己在他眼里到底像什么。

他想通过胡宇去类比,却茫然无所得;既不能学到唐泽天沾花惹草,也不能做到胡宇转头万事空,在与于虎虎的性事上,他头一回思索起有关自身认同的问题。在海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今年变了很多,现在也许知道一点源头——这样在床上扭、这样把男人阴茎往身体塞,这样在夜晚与人拥抱着睡觉,这样好脾气、由着于虎虎来的才是他薛坚吗?那被于虎虎强奸的薛坚呢?这种困惑将他置于一种全新的孤独。他至今不敢想为什么于虎虎要跟他搅到床上去。如果于虎虎是因为被发现偷窥的恶癖而起意——他可能早就认出他了,精神病院是他的游乐场,疾病保护着他,他可以随意恶作剧而不被迁怒,而薛坚不过是他漫长病院篇章中一个上场不久的滑稽角色。

大多时候,薛坚又觉得于虎虎眼里是没有人的。

尽管常常闹得天翻地覆,或因为唐泽天或因为一些别的小事,表面上看随便一件琐事都能莫名其妙触发他,但时间久了,这些行为都非常模式化,流程永远是事发、打人砸抢、镇定剂,单人间关一日,出来后,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健康的于虎虎,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。为唐泽天发了那么多次疯,现在还是可以笑嘻嘻地叫他帮着理头,好像跟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芥蒂,将以前的事全都忘了。

也许是真忘了。他每天都进行一次无抽搐电疗,王雯说过那个会影响记忆力。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在乎、不记得,说了那么多次痛,他还是要不管不顾的硬操进来,还是要掐得他干咳不止;爱说那些调情话,就是因为习惯了哄人开心。也许并不是他想呢。也许是真忘了。

“你去海边了。”

于虎虎揉着他的脚趾缝的沙子悄声说。

心又开始狂跳了,薛坚难受地把头藏进被子;揪着胸膛的皮肉时,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生一场大病。

【我的好兄弟】

于虎虎揉着眼睛急急忙忙冲进六号房的时候,刚过十一点十分。

进门时胡宇正端坐在床上看书,于虎虎砰地关上门,转身就抓住颈后领子把衣服一脱,急吼吼垮了裤子,甩着鸡巴走到胡宇面前:“来吧!”

胡宇瞥了眼他胸膛上几块凸出浮起的红痕,嘴角一动,他从来不正面和于虎虎做爱。他讲规矩,炼炉鼎就是炼炉鼎,没有抱着炉鼎啃的习惯,因此这两块新鲜的红痕必然跟他没有关系。

眼见于虎虎开始摆弄阴茎,胡宇摇摇头,指指时钟:“十一点十一分了。”

于虎虎手一停,诧异道:“……啊?”

“不做了。”

“不做了?”

于虎虎眉头一皱,偏着脖子去看胡宇的表情,想从中瞧见一张恼怒的脸。然而胡宇永远是一副平静的样子,因此他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生气了,小心翼翼挽回道:“还是做吧?缺一天你发病了怎么办?”他从来没听懂过胡宇神神叨叨十一点十一分的吉时,只知道胡宇如果哪一天不把精力用在做爱上,大概会难受得把全医院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。

其实这一天胡宇早就料到了,从雪媚娘开始,他准点的十一点十一分就不再万无一失,除了些许遗憾以外,倒没有任何心烦。在精神病院作伴的三年多里,胡宇早就清楚,对别人来说性与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,对于虎虎来说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,平常且必需。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,他需要同时与很多人保持关系;胡宇以前怀疑他是有性瘾,时间久了之后,发现深层次原因不在性上,而是在爱上。

自从最近于虎虎每天的电疗降到一周三次之后,每一次非治疗日的前一晚,他都会悄悄溜出房间,早晨再偷偷溜回来,问去哪儿了也缄口不言。胡宇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——于虎虎这种小孩,正是将个人魅力看得最重要的年纪,床伴就是战利品,是要拿来炫耀的。他当初为了阻拦于虎虎暴露两人修炼那些事下了不少功夫,这会儿这小子竟然主动遮遮掩掩,要藏个秘密。

只是这个秘密毫无机密可言。不消看,胡宇都直到那门外走廊一定有薛坚一张回头张望、又假装若无其事的脸。他摇摇头,抖抖手上的易经,都说情债难还,于虎虎一屁股债,倒不如凑整来个情劫渡渡,一了百了。

于虎虎观察几番,见胡宇的确没有生气之后,紧绷的肩膀瞬间落下去几分,言语间也轻快起来:“真不做?”同时蹲下去几下提起裤子,兴冲冲要往门外走,活像白捡了嫖资的卷帘门婆娘,“那我找关哥哥去。”

“他那个字念‘晚’吧?你怎么老叫他‘关’哥。”

“啊?”于虎虎瞪眼,“东莞的莞不是这个字?”

胡宇嘴角一抽,刚想说那也是东‘馆’,不是东‘关’,但瞧他的疑惑理直气壮,决定还是闭嘴,将这等闲事留给那位关哥哥头疼。

这位新来的病人怪得很,别的病人听说要做电疗都是死命不愿意去,三号房的傻子赵绝食三天也没逃过;这新病人却整天吵着要电疗,医生说他没病到那个地步,吃药控制就好了,倒还把这新病人刺激得大闹一顿。

于虎虎听闻后,反坐在椅子上,下巴搁在椅背上忧心忡忡看着蒋奇莞:“关哥,我真想让给你电。”

旱的旱死,涝的涝死。薛坚听王雯说这事后直吧唧嘴,不免又往蒋奇莞身上瞧了两眼,照他看来,这小伙儿除了瞧着蔫叽叽没精神、整日捧着个书独自呆在角落出神以外,并没有什么异常,跟那隔壁强迫症打扫的、动不动随地大小便的实在不像是一个病程,不知道怎么会跟于虎虎这么熟。难道是入院前就认识么?

熟人居然还进了同一个病房。想到这里,薛坚差点笑出声来,他一个人摇头晃脑的太高兴,完全没注意被人瞧了好几眼,刚走过门厅,就听见于虎虎突然扯开嗓子大喊:

“——小薛!给我送两瓶热水!”

这一嗓子之洪亮,全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,屋子登时安静片刻,各方眼神如刀一般投向薛坚。薛坚僵在原地,知道这是于虎虎这副腔调是在学潘爷叫他收床单的时候,臊得恨不能拔腿就逃,然而他不回应那声音就也不间断:“小薛!小薛!”

潘爷背着手冒个头出来满脸的诧异:“谁在找你,小薛?”

薛坚没这个脸皮扯着嗓子回应,只得立刻甩下手中的活儿,一个箭步到开水房,再撞开他的房门,又急又气:“——别叫了!”

“跑得像个哈巴狗。”于虎虎趴在椅背上笑嘻嘻看着他:“你答应一声呀,不答应我怎么知道你听没听见。”

碍着蒋奇莞在场,薛坚有气只能往肚子里咽,垂下头,砰一声放下热水瓶就要走。未想于虎虎忽地站起身,大臂一展搂上他的脖子,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得他几乎一个踉跄。只听于虎虎清清嗓,说:“关哥哥,给你介绍一下,这是薛坚,在这里做护工,我的,呃,”停顿一下,似乎在想措辞,薛坚莫名有点紧张,神经质的偏了下头,紧接着听见他郑重其事道,“……我的好兄弟。”

薛坚咔一下闪了脖子,蒋奇莞一愣,连连点头:“你好你好。”也许是气氛太一本正经,也许是察觉到了些许尴尬,他放下手里的书,犹犹豫豫伸出一只手要跟薛坚握一握。

薛坚稀里糊涂跟他握了个手,瞥见他手上那本书的封皮上印着两个大大的“白痴”。这两个字仿佛两记耳光打在脸上,薛坚一个激灵,立刻扯下于虎虎搂着自己的手臂,将他推离一些,同时心里却止不住地泛起一阵酸。

于虎虎奇怪地瞥了他一眼,也不甚在意这一点反抗,手揣进兜里后退几步重新跨步坐上椅子,转头跟蒋奇莞说话:

“关哥你又在看啥?”

“《白痴》。”

“不说就不说呗,骂我干什么。”于虎虎莫名其妙,“哎,你上次给我的那个,罪与罚。”他又开始翘椅子,两只腿分得开开的,将裤裆绷得很紧,薛坚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轮廓,“怪里怪气的。你怎么老看人名这么长的书。我记不住洋人名字,你下次给我洋人书,找本主角名叫汤姆杰克这种两个字的。”

“哪儿来的汤姆杰克,这是俄国人。”说到最后俄国人三字时,蒋奇莞的声音颤抖了一下,随即烫手一样将那本书合起来啪地丢在地上,两眼直直地盯着。

薛坚吓了一跳,心中嘀咕这蒋奇莞好似也不像看着那么正常。为打破僵局,他咳了一声,出声道:“你们之前就认识吗?”但声音太小,蒋奇莞正兀自出神,没有听见。

于虎虎接话道:“关哥是我在这儿的第一个室友。”

“噢,”薛坚不知所以的点点头,“我以为你一直跟胡宇住来着。”

想起胡宇跟于虎虎的室友情谊,薛坚眉头一跳,加之于虎虎整天关哥哥长关哥哥短的,他看向蒋奇莞的眼光顿时有些复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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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姐:勿cue,我的眼泪流在遥远的莫斯科

【洞幺洞】

恰在此时,谢姐来找蒋奇莞去见医生,把人唤了出去。他前脚刚走,于虎虎一个翻身跳下椅子,一把抄起蒋奇莞扔在地上的那本书。

“把你手机拿来,”于虎虎焦急将那本白痴揽进怀里,伸手往薛坚裤子口袋里掏。薛坚痒得直往后躲,想叫他不要在兜里乱掏,也伸手进去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,兜里两只手短暂地相握了几秒,于虎虎捉着手机将手抽出来,而他自己手的皮肤上蒙着一点汗蒸腾的湿润。薛坚悄悄用拇指抹了抹关节那点湿润,心想于虎虎体质也不虚,怎么手心总是汗津津的呢。

将那本书倒过来,翻到最后一页,满篇净是手写的俄语,于虎虎点开翻译软件左拍右拍,图片上缓缓显出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,唯一反复出现的是三个字“瓦连京”。

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于虎虎皱皱眉头,进入搜索页面,往上滑了几行字后渐露兴奋,“俄罗斯男名?昨天死活不告诉我写的是啥,结果是个人名啊。”

转头见薛坚一脸迷茫,显然不知道这件八卦的劲爆程度,于虎虎决定大发慈悲给他解惑。

“偷偷告诉你,”他神神秘秘地罩住半张嘴,压低声音,“关哥哥喜欢男的。”

薛坚狐疑看向他。他这副样子就像第一次得知“同性恋”的初中生,到处散布这个惊天大新闻,合着天天操屁眼子、秽乱精神病院的不是他自己似的。

“你俩,”薛坚慢吞吞地说,“也那个吗?”

“哪个?”于虎虎困惑地抬头,见薛坚眼神躲闪、不住咬嘴唇,恍然明白,一下子叫起来,“你这人思想真肮脏!我是那种人吗!”

看着薛坚一副又怀疑又震惊的模样,于虎虎气得直喊:“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?”

这种人那种人,薛坚哪里想过他在他心里是什么人。这话几分嗔怪,黏糊得很,他支支吾吾不好接,眼睛往别处瞟。

然而于虎虎偏着头一咂摸,会错了意,凑上来道:“……你在吃胡老师的醋啊?”见薛坚不吭声,他就更加笃定,自顾自哄道,“跟胡老师是没办法么,又不是每个室友我都……我还跟张老头住过一段时间呢!我有那么重口?”

薛坚一想到张老头那张苦瓜脸,鼻孔一张,没忍住,压着嘴角笑了。于虎虎乘胜追击道:“他后来给谢姐告状说受不了我早上打飞机,硬是换走了,谢姐还骂了我一顿。这哪能怪我?他一个老头子自己不行了,还要管别人啥时候晨勃啊?”

他还没说完,薛坚就大牙一露,吃吃笑出声,于虎虎知道他爱听这些猥琐笑话,满意收了口。笑了半天,气氛冷下来,他瞅了薛坚两眼,试探着问:

“我今晚能去你那儿吗?”

他平时都是想来就来,今天多此一举这么一问,大概不是要睡素觉。薛坚收了呲着的门牙,有些迟疑,自从上次跟于虎虎睡觉时的心脏狂跳后,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,加上今天不是他值班,多一个同事就多一分风险,于是闷闷道:“今天不了吧。”

“为什么啊?”于虎虎立刻就不满了。

“我有点事要忙。”薛坚含糊道。

“你能有什么事?”于虎虎嗤之以鼻,“你在那屋里除了躺着刷视频还能干嘛?”

这话刺得薛坚心头一阵烦躁,于虎虎虽然平时就爱嘴臭,但最近老是这副颐气指使的腔调,使唤这使唤那,刚才倒开水也是,好像薛坚是他的专属保姆似的,还是晚上送批的那种。他越想越觉得生气,越生气越想做脸色,越做脸色就越怕被于虎虎发现,因此只是不说话,垂着头装聋作哑。

然而到了晚上,于虎虎还是不请自来,闪身进来,笑嘻嘻看着薛坚:“我就说你在刷视频吧,还骗我有事儿。”

外头早熄灯了,这会儿赶他走只怕是要给值班的同事碰上解释一番,薛坚只得无奈地关上手机,翻身坐起来给他拿枕头。于虎虎锁好门后大摇大摆进来,瞥见门口的穿衣镜,便把衣服撩到胸口,拧着半个腰转了转,满意地拍拍那几块腹肌,转头蹬掉鞋子扑到床上,翻身翘起腿,斜着视线看薛坚从衣柜里抱个枕头走过来。

“你这几天都不推我去治疗。”于虎虎接过枕头,霸道地把所有枕头都重叠在脖子下,抬起脚趾故意去勾薛坚裤腰,直勾得他裤腿上缩,裤缝勒紧裆下,样子滑稽,像被挂在钩子上。薛坚不自然地扭了一下腰,哎了一声,想要挣脱开,边挣边解释:“多了好几个新病人。”

“你整天就往三号房那儿钻。”

这话听在薛坚耳朵里实在是又舒服又危险,这一股子醋味在别人听来会解读成占有和妒忌,但薛坚万不可能把自己当成特殊的那一个,他极怕被当傻子耍,尤其怕被于虎虎当傻子耍,因此只糊弄开脱道:“他智力有问题,不来人给他喂饭就饿死了。”

于虎虎确实也就随口说说,注意力不在这儿上头,一门心思犯贱般来回勾动薛坚的裤腰。那裤缝就一个劲摩擦裆部,薛坚想起过去跑业务最多也就被同事背地里说几句坏话,现在天天伺候这个伺候那个,还被人提着裤子玩,关键这几下还磨得他裆下起了反应,他自己都觉得荒谬,下意识别了别腿,他不想让于虎虎知道就算提着裤子捉弄都能让他有感觉。

偏偏于虎虎在这些事上敏觉非常,跟薛坚缠了这么久,早知道他这一夹腿的躲闪暗示着什么,于是想也不想就把人拉进怀里,手从空荡荡的体恤底下伸进去,揽他的腰,摸他的腹。触到胃部以下那一块柔软的皮肉的时候,于虎虎忍不住呼呼地笑了,圆滚滚的,薛坚今天是吃饱了饭的。

他以前听人说男的到了三十岁新陈代谢就要降低,那些个啤酒肚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发展的。薛坚今年刚好三十岁,四肢虽然干瘦,肚子却软趴趴的,吃饱了饭喝多了水会微微凸出,骑乘的时候放松的肚子软软地鼓出来,和纤瘦的四肢形成对比,像怀孕了似的。想到这里,于虎虎眼神一暗,埋头进他的颈窝。颈后青青的发茬已经长长了,靠在脸上不再扎人,反而有点痒。

“你以后对我放尊重点。”薛坚突然说。

于虎虎一愣,抬起头,别别扭扭地说:“我怎么不尊重你了又?”话一说完,旖旎气氛已然全无。他觉得委屈,不服气地拿胸膛顶他。压了半天底下的人不吭声,于虎虎狐疑,松了手要侧头去看,却猛地被狠狠倒推一把,几乎跌到床上去。

“你生气了啊?”于虎虎稀奇极了,都忘了发火,立刻爬起来,非要去看薛坚的表情。他平时逗他逗惯了,从没想到这么一顶能把人惹急了。

这一看,两条寡淡的眉毛拧出了纹路,眼睛鼻子还是在强装不经意,算得上臊眉搭眼,确实是薛坚式的不高兴。

“你最近咋动不动就生气啊?跟女孩儿一样,好小气。”他顺手掂了掂薛坚的屁股。

薛坚本来没有生气,只是不高兴,听他这么一问的确又有些生气,于是不说话。但于虎虎不许他再生气了,两臂死死箍住他强行转过来,忽然低头吻他。吻着吻着,呼吸一粗重,唇舌一缠绵,薛坚便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气可生的。

于虎虎自高中后就住在医院,周围都是些年长的病人,唯一亲近的胡宇又不与他亲热,偶尔他也会在这种死气沉沉中怀念一下学校飞扬的时光。他取向混乱,但觉得薛坚这样子似曾相识,好像他高中的女朋友们,总是不好意思,总是被捉弄,又总是原谅他。

“没让你叫我哥,但至少也把我跟胡、胡宇,你关哥一样对待。”明明占理,薛坚却有点结巴,刚接完吻的嘴巴闪着湿润的光,“别整天薛坚薛坚的喊。”停顿一下,又急急补充道,“我弟弟跟你年纪差不多,哪像你这样没大没小的。”

于虎虎本有些心软,听见他还有弟弟,平时又从来没听他说过,酸溜溜道:“你弟能跟我比?”

话音刚落,薛坚感到屁股一凉,于虎虎将他裤子往下一拉,毫不客气地揉了揉裆部,他咚一声背贴住墙,有些支持不住。于虎虎伸手把他内裤扯到大腿,握上阴茎,按笔芯一样按他的马眼,渐渐按出了清澈黏稠的液体,薛坚也不自觉地低喘了起来。于虎虎一面将那些液体均匀抹开,一面凑到他耳旁低声问:

“你弟这样揉你鸡巴?”

薛坚脱口骂道:“神经病啊你。”

“我就是!”于虎虎理直气壮地说,“你弟叫你什么?哥哥?大哥?”手上将他包皮往下狠狠一撸,“我偏不这么叫。”

薛坚哆嗦了一下,于虎虎手上的茧搓他马眼像要起火,他已经感到龟头黏湿黏湿的,一些细密的规律的水声在夜里听起来十分清晰。他将额头顶在于虎虎肩膀上,借着阴影大口呼吸,眼睛死死盯住下身那只大手变了花样玩他半软阴茎的场面。

然而那只手突然停了,他感到额前一空,于虎虎蹲了下去,这时薛坚看见他脑袋上居然有两个发旋,想必从小就不让人省心——

薛坚惊呼一声,一阵湿润温热的触感从胯间袭来,随即难以置信地低头往下去,只见那两个发旋的主人跪在地上,两只手捧住他的髋骨,他的阴茎整根没入到那张有些变形的嘴唇里,一下一下,一进一出;弯曲的耻毛扫过纤直的睫毛,如此几十下后,他忍不住伸手去抓那两个发旋,而于虎虎恰在此刻挑眼睃上来,双目皆是情欲。

大腿的肌肉突然痉挛,身下人察觉后立刻将他的鸡巴吐出来,而那玩意儿脱离了温暖的口腔,覆着一层口水凉凉的。高潮将到未到,薛坚难受地将阴茎蹭到于虎虎唇角,想让他再含进去;于虎虎下巴都是湿的,吐了口唾沫在他的龟头上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:

“老公,我嘴巴好痛。”

此话一出,薛坚一个激灵,悉数射出来,射得于虎虎满脸都是。他没来得及闭眼,哎哟哟叫着眼睛疼,薛坚要伸手去给他擦拭,于虎虎却突然睁眼,两只眼睛被精液刺激得通红,一个劲瞅着薛坚笑,边笑边将他稀薄的精液抹得满脸都是,恶心地说“听说这样对皮肤好”。

薛坚看见他眉眼间全挂上自己稀薄、毫无男子气概的精液,心里一阵悚然。他胡思乱想道,下头的洞是排泄的洞,上头的洞是进食的洞,这个男的在他下头的洞进了许多次,今天也轮到他在他上头的洞进了许多次。

两洞有别,上尊下卑,如今他跟他一样了,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呢。一种从未在存活过的自尊轰然在他心里扭曲地生了根。

【坚强的心】

第二天早上于虎虎难得比薛坚早醒来,瞧了眼钟还不到六点,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后,便想把身旁的薛坚也闹醒。然而薛坚嘟囔着翻个身,蜷着身子背对他又很快入眠了。

薛坚睡觉很安静,连呼吸声都听不见,跟他本人一样毫无存在感,脑袋像鸵鸟一样深深地埋进被口里。于虎虎觉得好笑死了,要是忍不住放个屁,不得把自己熏醒了吗。想到这里他嘿嘿笑起来,整个床都在抖,身旁那人却还是没有一点反应,睡得很沉。

昨晚薛坚兴致不高,被口出来一回后嚷嚷说要睡觉,虽然后来上了床又被他摸出了兴头,按在床头来了两回,于虎虎却明显感觉到他这几天热情下降,甚至有点回避,不禁想到薛坚刚来医院时整天躲瘟一样躲着他的时候。这人又在怕他?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的东怕西怕些什么。难不成还真是因为喊了他大名在闹别扭?那以前也薛坚薛坚的喊没见他不高兴,这会儿怎么就闹起来了?越想越纳闷,于虎虎简直搞不明白。

好歹他以前那些爱闹脾气的女朋友都娇滴滴的,生气了总瞪人,哄两句便眉开眼笑,这薛坚做脸色的时候倒不瞪人,只搭着眼皮避他的眼神,久了就有点烦人了,不如现在的睡相看着好脾气。想到这里,他斜眼过去,猛地将被子掀开,薛坚赤裸又安静的身体就暴露在熹微的晨光中。

与这么多人有过肉体纠缠,于虎虎没有想过特定的喜好偏向,他一个外貌有产阶级向来不关心无产阶级,因此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人的美丑。然而此时此刻,他颇有兴趣地观察起薛坚的身体:脊背有点歪,应该平时侧睡得多,虽然干瘦得像细虾,但是有两片很宽的肩胛骨,看起来很可靠;尾骨因为身体蜷缩而突出,往下是覆了一层薄薄脂肪的屁股,撞在自己的髋骨上会颤抖得很猛烈;一对铺着柔软皱纹的脚底,缩在大腿后。

好奇怪,这样一具缺乏运动、乏味的身体,做起爱来竟然是全然不同的味道。

于虎虎伸出手指顺着那根歪曲的脊椎滑下去,脑子里蒙蒙地想着,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偏好,他喜欢充满汗味、有硕大肌肉的身体,紧绷时像石头,放松时如橡胶;薛坚跟这几者都不沾边,是大骨架,薄皮下的骨头常常硌得人肉疼,关节的骨头一只手就能全然握住。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些触感的记忆,于虎虎即便蒙着眼睛,一摸就知道哪副身子骨是薛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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