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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新郎

 

庄弈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,方鉴灵在桌边狼吞虎咽地吃。

吃饱喝足,方鉴灵又要爬上床榻继续品鉴奥维德的长诗。

就经验而言,道具和她的死法之间似乎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联。十日时间,那人该把长诗翻烂了,也没出现什么身体不适吐血而亡的情况,所以拿来消遣是再适合不过的,说不定还能摸出一些生存门道。

吃完饭,她的小嘴儿就像刚偷吃了油罐里的小馋猫,亮晶晶的,满是油光。庄弈信见她张牙舞爪地想上床,扯过榻上的一块布料朝她兜头甩去:“脏死了,擦干净。”

这话方鉴灵可不爱听,柳眉一蹙一声爆喝,这架势把闲闲散散躺着的那人吓得直起腰身受惊地看着她。

夹带着一股凉风,她“嗖”一声扑上床沿,趁他不注意挂在他身上埋头一蹭,再施施然端庄地滚落在侧边,支起一只手,面上沉静地托腮看他。

眼中的笑意却像是要荡出来似的,莫名很勾人。

满意地看着眼前人双脸气得涨红,口齿不清地“你”了几遍,憋出个“好狗不咬人”。

方鉴灵露出森森白牙:“好狗还不挡道呢!”

这话急得少年伸手要把她扯下床,少女一个四两拨千斤,就着他的力道翻滚后跨坐在他身上,双手捧着轮廓分明线条刚毅的脸颊,紧凑上前。

“方才还说思恋嫂嫂,才没多久就搂抱娇女,真是位多情郎。”方鉴灵笑嘻嘻地贴上他的耳边,轻呼了一口热气,又趁他不备在额角启唇一碰,哼哼了几声缩回身子看她的宝贝道具。

身体从僵硬复苏,胸腔起伏,脸上热意蒸腾,庄弈信觉着自己应该是平日沉静过多,很久没被遇上这种无赖撒泼,反应才如此剧烈。

平复下来又蓦地想到她的话,“多情”,如此便是多情?他明明半分情义都未留给她,她只是个壳子,芯不一样,便不配得到他的情。

不再搭理她,“哐”地声调整了卧姿,庄弈信面朝床外,阖眼心底念叨着许愿,期望今日梦里棺木中走出的,是他们初见时面纱薄笑意盈的,声清且脆的令他动心的那位女子。

偌大的厅堂一时俱静,只四桌,一棺,一床,二人而已。

他期望着今夜能与心仪佳人密会,没想到来的却是方鉴灵。

其实二人细辨之下长得确实不大一样。记忆中的她眉眼细长,一副温婉姿态。静立时身姿修长如柳,腰肢柔软,站在大哥身侧笑意清浅却真诚。

但方鉴灵很是潦草。

站没站相,坐没坐相。身旁有柱便曲着腿斜靠,脚边有阶干脆叉腿大咧咧坐在那。头发高束却不饰一簪仅打个圈,笑时齿尽露吃饭满嘴油,嘴唇红艳得像涂了被当下人批驳为“狐媚子”才用的脂膏。

“像个乡野人一样。”他在梦中也摇头。

“三日之后我定不再痴心妄想寻替做法,余生只陪伴阿嫂。”他在梦中想点头。

后颈却被捏着,动弹不得。

“小郎君好狠的心,厚此薄彼,还不把我放在眼中。”

斥责的话还没得没有来得及说出口,脖颈温热的濡湿让他呼吸停滞喉头一滚。

眼珠一转,看到的是笑得一脸诡异的方鉴灵。她发笑时是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,或者是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难看模样。

从未如此……含蓄娇媚。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形容她的词语,妄图借此做法平复心脏节奏混乱的震动。

他与对方相处不过几个时辰,还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她。

双颊泛粉,眼珠晶亮,鼻尖生了些薄汗,看得也让他身体燥热。嘴唇水润微张,身躯贴得愈加紧密,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前胸,粉嫩小舌灵活,就是它常常说得他气上心头胸腔发热。

“小郎君怎么这里抖得这么厉害,是谁气着你啦?”葱白的手抚上喉结,假装惊呼。

“这里也在抖。”她侧头贴着高挺胸腔,默然一阵静听耳畔传来的心跳,强劲有力,声若擂鼓。指尖弹跳着往下,隔着轻薄小衫在乳头处打圈,看它在炽热的视线中慢慢挺立,自浅白底衫中烧出一点傍晚云霞般的粉。

此时庄弈信刚咋舌自己为何衣衫单薄凌乱,身躯上点火的手又让他脑内发胀,无暇顾及这个问题。

他自觉不合时宜地感受着双手绕着混乱的圈,虎口一张一合,像吸附在他身上蠕动的纤细肉虫,毫无客气地探伸到腰腹探握丈量。

这个年纪的男子精力旺盛,平日好与同伴竞射御分高下,习艺所成的肌肉线条在春光映射下起伏明显,当下紧绷着微颤,倒兼具未经事的青涩与欲念熏染下无意散发的性魅力。

“还有这里……”

闷哼一声气息不稳,庄弈信只能紧抓住她的手拉远距离,从齿缝当中蹦出几个字:“再碰就把你的手给剁了!”又恨恨地补充了声“不知羞耻”。

似恼又含春的语调高昂,想遮掩当下他情动的变化,但底气并非十足,倒像被惊吓后趾爪乱挠的幼兽。

方鉴灵没有半分再怕,嘟囔了句“我还没摸到呢”,手腕灵巧一旋便挣脱出来,少年以为她又想作乱,忙张开五指想拢住似小蛇一般灵巧的手指。

但正合她意。

她同样张开着五指,对准指缝,轻缓、又紧密地插入他宽大的手掌中。

她吃吃地笑着举高给他看,神色认真:“你看,我们的手掌在交合。”

视野里他的手指修长且坚实,五指指尖微弓地竖起,明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,现下半分力气也使不出。而对面女子的手对比之下显得更加细腻与柔软,白皙的肌肤如同瓷器般光滑,修剪得很圆润的指甲向着他。

掌心颤抖着发热冒汗,热意像滚水一样沸煮着他的身体,他不自在地屈伸指节想挣脱,却被对方坏心地用力按住,惊叫了一声:“呀坏了!”

“这手掌怎么也跟那处似的出水了。”

少女双眸清亮,语调带有仿佛真是有感而发的惊奇。

庄弈信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,但未曾想她竟会说如此直白下流的话,让人想入非非。对方眼神里的逗弄更是看得他无地自容,垂眼不再去看她,只让耳尖在空气中微微散热。

方鉴灵松了一些劲头,手抽出了一些距离,庄弈信以为她玩够了也想松开,心底大呼一口气,虚张手掌立在原地。

但她突然将掌心挤压过来,掌中的气体被挤压发出一声奇怪的“叽”声闷叫。

连声响都是带着潮味的。

她复试探了几次,触碰缓慢,如同刚发现新玩具的稚童在探索品鉴其中的原理。

二人相触得手心更热了,喉头滚动,脑内混沌地出现一些捉摸不透的画面。

一声似“咚”声的腕骨碰撞让他从迷思抽身,酥麻消失得很快,他倏地盯着掌心又游移视线上抬,二人眼神相撞,此时方鉴灵眉眼弯弯地望着他,然后加快张合的速度。

“咕叽咕叽——”

她主动得过分,乖巧地前后摇晃挤压,又发狠地仿若浪潮中颠簸的小舟,被她紧扣住的右手听话地承受着一下一下的撞击。他看着对方指尖因使力泛起白意,衬得指甲盖红艳艳的,指腹用力时无意间触碰都似乎能让他感受到那如丝般的滑腻,像她刚刚作弄般向下探伸的手,并未揉捏肌体,但触得他火烧般痛极。

原本是气体被挤压的唧唧声,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手掌下半部分带着汗液粘连的扣压拍打声,不复清越。

接连不断的闷响,是体肉间碰撞发出的情色的声音。

庄弈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双脸涨得通红,脊背僵硬得不行,颤着身子直想抽出手掌想离开。但他的脚迈不动,仿佛被钉死在原地。

他的眼也闭不上,好像有鬼魅控制着他的眼球死睁着,要他盯像发出水声滋滋声的掌心,要他盯交合得没有一丝缝隙的指缝,要他盯玉白的手背、小臂、脖颈,要他盯泛着水光滴出蜜液的红唇,要他盯绯红含羞的脸颊,要他盯灿若星辰眼角泛媚的眼瞳。

鼻腔呼出燥热的气息,下腹难言的感受让他倍感煎熬和羞耻。

“你真的是气吗?”她凑近问。

“还是对我动了情?”腔调温软,尾音轻绵到听不清晰。

他装作听不见,当下心里肯定他定是陷入梦魇了,挣扎得想醒过来。

“你这见异思迁的狗东西。”她又扬声骂道,眼中笑意却更深。

身前的人胡话一句接一句,越说越难听,听得他太阳穴直跳,对上她迷蒙含泪已然动情的水眸,他又生了一些不舍,反驳的话语卡在唇间。

算了,跟这不相识的人,或是鬼,计较什么呢。

女子情绪起伏不定,转眼又像猫一样钻入他的怀中,密不可分的下身情动让他没办法逃避。他眼眸深深地注视她踮起脚尖,抬手用食指指节轻刮发红的眼角,在唇角蜻蜓点水般触碰又分离,轻笑道:

“我要诅咒你,诅咒你永远……”

声音渐低,娇声软语的尾音溶于发间。

方鉴灵没怎么睡,这是她的习惯,在环境没变得恶劣情况也没这么紧急前,她还是会像大部分学生一样学习和熬夜。

人只要不学习不工作就会变得很有精力。她深以为然。

此刻她作息颠倒良好的生物钟让她在半夜三更保持清醒,摸了摸手表,她悄然坐起收好书籍,打量着入口。

不知何时,原本紧闭的闸门已悄无声息地升上去了,和那人口中的大师说三日方能出去明显有些矛盾。

之前她也常经历这种事,不过世间都有魔魅精怪了,还在乎什么逻辑呢。嘴里嘀咕着“事出反常必有妖”,方鉴灵还是打算下床。

爬着经过庄弈信时,无意间碰到他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腿,伸手捏了捏,肌肤滚烫得灼人。

这小子发啥春梦呢,难不成梦见一朝事成叔嫂相亲颠鸾倒凤去了。

为遗漏的禁忌情感故事摇头惋惜几秒,方鉴灵敛起心思,踩着被她用来垫脚下地的嫁衣,视线仔细打探着黑漆漆的深道。

通道狭窄而深邃,仿佛通向无尽的黑暗,让人心生畏惧,与她开始进入的废弃洋楼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。

原本落闸的上沿露出了七八个孔洞,不见收缩的铁闸刺头,单单从她这个角度看倒显得岩壁光滑如玉石。

她优雅地转身,走向桌子,轻轻拿起一盘瓜果。随后,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将一枚青果轻抛向空中,看着它带着被碾碎的果肉和汁液,骨碌碌地滚过闸口。刹那间,青果被孔洞中射出的细针扎成刺猬,只能失去平衡痛苦地左右摇晃。

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,方鉴灵淡定地点了点头,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景象,甚至盘腿坐在地上,托腮猜测这眼前这破果何时会冒起飘渺白烟,被针尖的秘药腐蚀得碳化紧缩发黑,余留糜烂腐臭的残肢,如同她之前所经历的那般。

不过看起来它只想搓一只无害的小刺猬。

环境静谧,她简单做了下复盘:

上次她复醒时,便在不远处被落花掩埋的土坑中寻到一支长柄斑驳的发簪。发簪看似已遗失多时,她并未过多留意其样式,只是顺手用它撬开了洋楼紧锁的房门。“咔哒”一声门开定睛一看,手中的发簪却也已折断,她不禁抱怨了几声这不经造的武器,随手将其丢弃。

现在想来,可能就是暗示她下次死亡与婚嫁有关。不过除栽入棺木时磕到额角,整体来看无病无痛的,死得倒挺舒适。方鉴灵伸手摸摸早已消肿的红痕,面上喜滋滋的。

这次的道具是印着外文长诗的书页,她翻了小几个小时,也就看了十几页。过程中要一一对应过去记忆中的人神中文译名和情节,多少有些困难,让她深感烦不胜烦。

她又不是来做测验题的,说不定事情可能没这么麻烦呢?

哗啦啦地翻书,打算粗略浏览,找找有无表层信息再来探究内容,不然可真够废命的。

策略变更得很成功。有两处被做了三角形记号,记号小得很隐蔽,潜藏在字母勾起的边角之中,若非细看之下似乎真找不出来。

方鉴灵启唇一点点地拼出声。

两处都是人名,阿波罗,达芙妮。

对应的是那少年和他无疾而终的爱恋对象?难不成她还得帮忙撮合这二人成就段乱伦佳话。

这个猜想让她精神亢奋不已,可惜身体却疲惫地打了个哈欠。挤出生理性眼泪,起身回头时对上了同样坐起身子,揉着惺忪睡眼在打哈欠的庄弈信的视线。

爬上床时,她发觉那人面色紧绷不发一语,腿却缩得紧紧的余出一大片空位,也没指责她拱着乌漆麻黑的屁股让她滚下去。

也许确实是做了什么美梦身心舒畅,让他如此不拘小节。方鉴灵对着他僵硬的脊背咧牙,向他比了个大拇指,真诚地祝愿他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。

然后倒头就睡。

以往她并没有什么时间做梦,甚至被敲破脑壳和注射药剂陷入昏迷的次数,都比她主动睡觉的次数多得多。大部分时候都在不断地躲藏或走剧情,再重复脑汁四溅皮肉分离肝肠寸断又沉睡复生的过程。

她身处灵堂,看着跪坐在地悲痛垂泪美人与她身侧手掌张开又紧握成拳的小叔,发觉又到剧情线了。

她大摇大摆绕到他们的面前,终于见到传说中大嫂的模样,一时失笑。

“原是狐精变的。”

再细细看对方的五官,跟自己倒同是两眼一嘴巴,除此之外没有半分相像,不知那位怎会认错。

都非人了,会点法力自然不奇怪。方鉴灵找补。

想到这儿,方鉴灵才发觉好像还不知道如何称呼那位。不过他们相处的场合没有第三者,她并不需要知晓他的名字,用“你”做代称就够了。就像过去她遇到的病患男、炮仗哥、妹妹他们,不用留下姓名,在遗忘时也没有负担。

她像往常一样并腿蹲下,支起下巴在二人间来回扫视,眼神暧昧。

春光初露,桃花映衬人脸,绯红一片。他折下一枝递给被他称作大嫂的女子,滚烫的指尖相触时骤然紧缩,残余的热意让人心头发痒;

围桌进食,餐筷交横,女子细心地夹了一块肉食给他,轻声嘱咐他长身子要多吃,他的目光却被她那随着说话而一张一合、泛着水光的朱唇所吸引,心神不宁又无法自拔;

雨夜惊雷把美人吓得惊颤不已,少年知晓她的性情,强行按捺住蓬勃而发的欲望走进她房中,忍着心痛故作疏离地安慰,直至她心情逐渐平复安然入睡……

脑补得嘿嘿一笑,见二人即将分别,方鉴灵背着手说什么也要跟过去看看少年情海中挣扎的模样。

只可惜她的视角固定貌美狐精,刚抬出门槛的腿也被神力收了回来,害她重心不稳差点跌了个四脚朝天。

眼神中流露出八卦落空的急恨,方鉴灵一边用力揉着扭伤处肿胀的脚踝,一边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:“你最好是有猛料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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