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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节

 

没了…齐白子一时未回过味来,不过很快就会意了:“你…”想问他当真舍得?可话到嘴边又觉自个着相了。黎上铺百草堂的时不及落冠,现如今也才将将二十又三,完全可以再起千草堂、万草堂。

头戴斗笠的尺剑划着小舟自后河西来。黎上让风笑将六千金金票递上。

齐白子心里已有主意,见着金票,立马起身拱礼:“既不要人命,那就无需上挂牌。”他也坦荡,“黎大夫若信任老朽,事尽可交于绝煞楼。绝煞楼一定把事做体面,并给您留足时间抽空百草堂。”

黎上漫不经心:“随你,我只要结果。”

“一定让您满意。”绝煞楼也想吃香喝辣,齐白子接过金票,大袖一挥,楼中灯灭。

尺剑快到窗下了,黎上道了声告辞,便领着风笑出了棋室。下到后河边,恰逢小舟经过,二人踏水上了舟,弯腰进去舱里。

小风悠悠,温柔拂面。站在舟尾的尺剑,用脚挑了小凳过来,坐下划水:“主上,您还记得咱们在怀山谷下救的那姑娘吗?”

“出事了?”黎上接过风笑递来的茶。

“刚得的消息,弄月庵一行带着她在卢阳遇袭了,是密宗。”尺剑声低低的将听闻讲了:“善念那老尼伤了达泰后,自个也不行了,便把一身功力全部灌予了那姑娘。”

黎上似一点也不意外,小抿了口温热的茶,道:“善念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,竟能重伤达泰?”

“说是那姑娘帮着挡了下,分了达泰的神,善念才得手。”尺剑撇了撇嘴:“也不知道这些谁传出的?跟亲眼看见一样,反正挺玄乎。”

“达泰念经,但不吃素。”黎上轻嗤一笑:“一个寻常女子敢坏他事,能逃过他的破云掌?帮着挡了一下,怎么挡?把善念的命挡没了?”

风笑双眉紧蹙:“之前在怀山谷底,我就有怀疑。现在看来并非是多心。”

“我给她号脉时,观了她的皮子和手,确定她在水中浸泡的时间不短于三个时辰。”黎上敛下眼睫:“之后她醒来,看了她的眼睛,以及排腹水的动作和排出的水量,知此人不止深谙泅水还会闭气。”

尺剑担心:“那女的是您丢给弄月庵的,弄月庵不会怪罪到咱身上来吧?”

风笑瞥了一眼傻大个:“弄月庵就单纯吗,你没看着善念瞅那姑娘的眼神?从前年开始,弄月庵的几个老尼便一个接着一个地收俗家弟子。你当她们收着玩的?”

至于说善念的功力…黎上眼前浮现那晚他借力逼毒的画面,沉凝几息,轻吐一气。也不知她跑哪去了,清不清楚自己真气为何会逆流?奇经八脉,督脉不通,另有七十二穴钝感。这七十二穴虽非要害,但总麻木也致命。

“我们去范西城。”

“啊…”尺剑正想着风叔的话,回过神忙道:“哦…”声刚落又问,“为啥要去范西城?”

“你问这么多做啥?”风笑瞄了一眼主上,朝小尺子看去,犯愁啊。老大个小伙,怎就一点不开窍?主上跟个姑娘在怀山谷底待了一整夜,还好生收着那身喜服,你猜他俩清不清白?

现在白家那帮子鬼畜已经交代给绝煞楼,主上跑范西城能为什么?

辛珊思一早起来,就把笔墨送下楼给掌柜。江平距范西城说远不远,但也不近。她给了三十文的费用,连着昨日买的石黛和脂粉一并包好。

“那就拜托您了。”

“您尽管放心,我小舅老爷常往坦州城,必经范西、临齐那带,肯定把东西送到。”这年头不太平,日子难。跑两腿,挣点嚼头,多好的事!掌柜小心收起小布包。

用了一大碗汤面,辛珊思出客栈去城北。走了大半个时辰,到地了。问了人,摸到了牛市。集上挤挤挨挨,冲人的骚臭酸馊味往鼻孔里钻,刺得她腹内翻涌,嘴里直犯呕。

说是牛市,其实卖牛的最少。驴、马有,寥寥几头。小猪仔只两筐,多的是卖鸡鸭鹅兔的。护着钱袋子,挤到了卖驴的边上。一头栗色毛驴,看脖颈、腿、腰背、耳、鼻头,年龄大概在两岁左右。

瞧的人有二十来位。卖家掰着驴嘴:“瞅瞅口齿,俺家这驴差两月两岁,正好用。”又请众人看驴腿,“很有劲,你们散开点,俺拍拍让它给你们走一圈。”

“是头好驴,就太贵了。”一背着手的老汉,腰间吊着个布袋子:“去年夏里,一头长壮的牛才卖九两一钱。你这个竟要八两银?六两六钱差不多了。你点头,驴我就牵走。”

卖家不愿:“你这老汉咋好意思?前个俺们村二通子家,一头五六年的驴还卖了七两三钱。你要就再添一两银,不要别在这瞎嘞。”

辛珊思看了眼那老汉,凑到卖家身边,小声道:“七两六钱是吗?这驴给我。”

卖家回头,一瞅是个小姑娘,有些迟疑:“不开玩笑。”

“快十两银子的事,可不敢说笑。我爹遇着个熟人,搁那说话…”辛珊思下巴朝一群买卖马的努了努:“他之前在你这瞧过,只银子没带够,急匆匆取了回头还怕赶不上。这不…瞧你没卖出去,赶紧让我来买。”掏银子付钱。

先前讲价的老汉不高兴了,脸拉老长,只看了眼卖马的那一圈,个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,又不敢发作,哼了一声,转身扒开条道挤了出去。

结了银,辛珊思接过缰绳:“都散了都散了…”人群松动,她牵着驴往卖马的那边去。也巧,卖板车的摊子就在那头。

板车用好木的要一两二钱银,她看了车轴跟车轮,确实值。又添了五钱银,加了个棚。等拉着驴,拖着按好车棚的长板车出集市,天都中了。换了口新鲜气,去米粮铺子瞅瞅。

过日子柴米油盐少不了,现在她有驴车了,这些可以带着买。还有棉花,天一日寒过一日,她最少也得做两床被子。

辛珊思默算了下,零零碎碎置办全了,怎么也要个五六两银。嘚,加上刚买驴买车的钱,从篮把里抽出的那点金,没了。再想想自个的家底…不由叹气,钱是真不经花。

抬眼望了下天上飘散的白云,她啧了啧泛苦的嘴,目视前路。洛河城郊那个庄子得处理掉。辛家好像有个仇家,叫…叫鬼山老眉…吧?不知老眉对庄子有没有兴趣?

到了粮铺,见精米要八文一斤,她扭头就走,太贵了。沿街买了一笼大肉包子,回去客栈。将东西收拾上驴车,退房赶着驴往西。

出了江平,走了一刻,瞧着路上没什么人,辛珊思把驴车靠边,弯身抓了把泥拱进车棚。没多会一个头扎旧布巾背有点坨的灰头劳苦妇人出来了,拉着缰绳继续赶路。

她抵达洛河城北郊,是第二天中午。而这个时候,范西城北边鹰头山上弄月庵西云禅室里,已吵起来了。

两个小尼揽着断了右臂的同欣,劝着。同欣双目红肿,几欲要冲上去打那个跪在师父尸身边的贱人,歇斯底里地怒斥:“我师父将毕生所学都传予你,要你剃度入门怎么了?你说什么六根未尽…你给我说清楚…”

弄月庵的掌门,无华师太就站在边上。她看着遗容已干净的大师姐,不懂事情怎么就到这境地了?

谈思瑜泪一滴一滴地滴,无声地哭着。

同欣一把攘开紧抓她左臂的小师妹,上去就要挠谈思瑜:“你还委屈了…”

亦悲恸至极的善意拦了一手,同欣一下秉不住了,哭吼:“师叔,弟子师父、师姐都死了…如果不是因为她,我们根本就不会走卢阳过呜…是她是她,她就是个灾星…”

怪谈思瑜吗?善意不想骗自己的心,她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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