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
“休息一会儿药效才好起作用……要、要去床上睡一会儿吗……？”
宫城心虚地眼珠往一旁瞥，小声嘟囔着：“只是因为沙发太小了……”
三井做了个抱住空气的动作，然后看着宫城。
“我们这里不提供抱枕服务！”瞪了他一眼，宫城噔噔噔地跑进了卧室，没一会儿又出来了。“给你拿了床新被子，前几天刚晒过的。去睡吧。”
三井扁扁嘴，耷拉着耳朵往卧室走。
走到门口了还停下来回头看宫城。
“说了不行！”宫城叉着腰咆哮道。
三井努了努嘴，扭头关上了房门。
＊＊＊
其实厨房里很干净，也就一个锅一个碗一个勺。
但是他的地盘里又出现了三井这件事让宫城有些不安，硬是磨磨蹭蹭了半天，把煤气灶都擦了。要不是油烟机一弄起来没几个小时弄不好，他都想把它拆了也清理一下。
叹着气，宫城依靠在水槽上，回望着这个当初他拼了命才买下来的‘家’。
是真的小。在厨房就能一眼看尽玄关、客厅、小阳台和窄窄的走道，走出去一点的话，卧室和浴室也能看到大半。
有多少个早上，他赶着去打工，三井忙着去上课，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在这个过道里互相撞来撞去？
有多少个晚上，他和三井挤在客厅的小茶几前，一个人算着家用，一个人算着看不懂的金融题。
有多少个周末，他们从卧室开始胡闹，浴室、客厅，甚至是厨房都不放过，只有阳台幸免于难了。理由是因为阳台只能算半个，30的宽度，人都很难站上去。
现在宫城在那里养了几盆多肉。
一个人住勉强凑合，两个人住当然会挤了。
可是他还很清楚地记得，偶然看到有这样一套房屋挂牌出售时，自己的心情有多么激动。
那时候他和三井才刚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。
他跟自己说，你也想太多了，这个步子迈得太大了。
连同居都嫌早的时候，就已经开始考虑一起买房了？这是准备要向三井求婚的节奏吗？真不怕把大少爷给吓跑了。
蠢蠢欲动的内心又说，就算感情会变，房子又不会。
理智分析道：就算这个价格好像没有那么遥不可及，他打工的收入又不稳定，按照过去三年的平均收入来看，一年下来可能也就两三百万，那不用吃喝了吗？那安娜的学费呢，逢年过节要给家里买东西吧……
可是转念一想，他已经满十八岁了。店长没有理由给他的薪水打折了，他可以从事的工作也更多了，工作的时间也可以更长了。
是不是足够努力……他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家了？
他到处租房子的那三年，从来没有幻想过在哪里定下来。哪里便宜搬到哪里，哪里工作机会多搬到那里，每个地方都一样，只要有张床可以睡觉，有个暂时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不被打扰就行。
他知道三井估计是看不上这样的小户型的。毕竟这比他在医院住的病房都小，不过大部分人的家估计都没病房豪华……即便是他倾尽所有真的买到了房子，他肯定也就没钱再给屋子里的设备都升级换代了。
怎么看都太疯狂了。
但不行。不先试一试的话，他没办法原谅自己。
先努力一下……他把能做的先做了……其他的就随缘了。
万一他没有攒够钱，那一切都只是空谈……万一在他攒够钱之前，这房子就卖掉了……万一在他买下房子前，他和三井就分道扬镳了……
踹踹不安地算着钱的每一个账单日都让他心情剧烈起伏。
他还记得为了挣钱，自己是怎么一点点忍受着同事们的排挤，为了增加排班而自告奋勇，被别人明里暗里地说他死要钱也得忍着，因为他就是掉钱眼里出不来了，那是事实。前面那班的人故意留下一部分工作让他做，他也只能默默做掉。不能和人吵架，不能被开除，一切都是为了赚钱。一步步地积攒，几乎一整年的节假日都没休息过，等三井晚上去训练，他也偷偷在酒摊打起了短时工……
然后奇迹般地，在三井生日前半个月，他拿到了属于他们俩的房产证。
要不是三井是大少爷，这么小的屋子他都买不起。
那时候宫城还想着，他以后要对三井好一点，少骂他两句。
“扑哧，”宫城忍俊不禁地摇头，自言自语道：“可是他真的很欠骂啊……”
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，赚了点钱就想一声不吭地用新房子把他的小家取代掉……混蛋，当时没直接用枕头把他闷死都算是自己脾气好了。
有钱的话，谁不喜欢又大又宽敞，什么都买又贵又好的多方便，不用为了几块钱在哪里斤斤计较怎么样才更划算……
他都知道的。
所以他也没办法对三井说什么。
对三井来说，他也是努力认真地工作了呀。
轻松地一年就赚到了他当年拼死拼活一整年的五六倍，难道这是三井的错吗？
“万恶的有钱人……”
宫城现在都不敢想新房子现在会变成什么样的狗窝，或者三井终于找了家政收拾？
随便，反正都和他无关了。
这里才是他的家。
＊＊＊
“唔唔！！呜呜！！”三井猛烈地摇着头，双手紧紧地抓着不锈钢的门把手不放。
“你再给我叫一声试试？！”宫城的怒吼吓到了路过的一个小女孩，对方尖叫一声扑进妈妈怀里不出来了。
“唔唔！”看到有观众，三井也不好意思再大声呜咽，单手隔空狂戳着门外的方向。
“都五天了，必须要给牙医看一下！马上就轮到你了！给我过来！”
路过的保安轻咳一声，让两人注意一点。
趁三井不好意思地撒开手，宫城把他往诊疗室门口拖拖拖。
“呜呜……”三井干脆整个人都覆盖在了宫城背后，不肯抬头也不肯下来。
“人家小朋友都比勇敢，哭个头啊你！让医生给你打麻药好了吧？”宫城好不容易把三井驼到候诊区，粗喘着气恶狠狠地道。
三井翻了个白眼，做了个晕倒的动作。
“你别看不就行了！”这么大个男人晕针……真没用啊！拖他来看病，他还没看到，自己就先累了个半死。就该任他自生自灭，牙全蛀光！
三井仗着周围的候诊者大部分都是爷爷奶奶辈，估计没有人会认识他，不管不顾地把脚收到了椅子上，硕大一个人硬是缩成一个球，把大家都看笑了。
宫城无奈极了，拍拍他，三井还甩开了他的手。
“最多半个小时就好了。”
半个小时！他要被那个机器锯多少次啊……
“治好了就不疼了，以后好好刷牙，就不会发炎了。你再这么拖下去，到时候神经都烧坏了，要拔神经就更完蛋。”
三井知道宫城说的是对的。但是他真的很讨厌讨厌讨厌讨厌看牙医啊啊啊啊啊啊啊………………
见他还是这么抵触，宫城无法，只好使出了杀手锏。
凑近到三井的耳边，他轻声哄道：“好啦，三井哥哥很勇敢的对不对？三井哥哥这么棒，忍一下就过去啦～好不好？”
三井瞥他一眼，又缩成了一个球。
“只要你坚持看完医生，听他的话，接下来一个星期我都这么叫你，说到做到。怎么样？嗯？”
三井的耳朵动了动，似乎是在考虑。
“你要我记得一个虽然晕针又怕牙医的三井哥哥勇敢地有病就治，还是让我七老八十了还在笑你是个讳疾忌医到没了牙的三井大少爷？你自己选吧。”
宫城口水都说干了，说完就双手环胸地在一旁坐直了。
三井瞄了他几次，宫城都假装没看到。
三井伸出手拽了拽宫城的右臂，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背上，接着又转过了头。
“好好，先替你摸摸。乖～～”真心觉得自己像在带娃的宫城幽幽地叹了口气，上上下下地轻抚着三井的后背。
「32号，三井寿先生。」
三井苦着脸放下了腿，哀怨地看了一眼宫城后，深呼吸了两次，把表情控制到扑克脸，这才壮士断腕般地走向他的诊疗间。
自动门关上的瞬间，三井回头找宫城，宫城用嘴形无声地给他加油，还朝他挥了挥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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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啦，我要去上厕所。”宫城推了推三井，但是三井还是扒拉着他不放。“还不把你的爪子松开！？”
“术三井勾勾…………”三井委屈地提醒他。
良田太凶了！应该温柔地喊他才对，甜甜的，撒娇的那种……不是凶巴巴的！这种不算！不算！
“对啊，我没忘。可是我真的要上厕所，快松开！”宫城也不好真的和一个还在半麻醉期的病人生气——虽然他很怀疑就那么一点点麻药真的会持续这么久吗——只好加码道：“三井哥哥，你先松开我，我上完厕所回来继续给你当抱枕好不好？”
三井马上扯了扯宫城的衣服，两眼都是小星星地看着他。
“……你他妈的……！”
被骂了的三井皱紧眉头，更是双手双脚都缠住了宫城不放。
“……知道了！”宫城长叹了一声，勉强同意了。
于是两分钟后，三井美滋滋地抱着他的小良牌抱枕——亲密无间版——蹭了又蹭，还假装蹭的时候不小心，顺便亲了好几口。
“给我老老实实躺着……”宫城语带威胁地低声道。
三井扯了扯宫城的裤腿，被宫城一巴掌拍飞了爪子。“要么就这样，要么就抱枕头睡去！”再不睡，麻醉药的药力都快没了。
这才安分下来的三井不再死撑，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故意卖乖的姿势需要他弓着背缩着身体，而陷入睡眠后身体自然地放松，他又自动慢慢变回了舒展的睡姿，搂着宫城的手倒是没松开，变成把他往自己怀里塞，两个人的姿势对调了。
没什么睡意的宫城时隔一个多月又睡在了心爱的人审判，心情也是很复杂。
只是为了哄他睡觉罢了……等他醒了就不理他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