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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2节

 

宁城副将孟行撞破其恶行,暗连忠义之士将其斩于城头,并将合谋之人尽数拿下,收于宁城大牢,即日押送进京,供三部会审,候天子裁决。

又逢拓跋铣兵临城下,以狼烟为号,令三城驰援,乌州沈元州为将,共护大梁江山。

信仍是深夜才到了京中,魏塱本已歇下,他当然甚是关心霍云旸死活,然派去的人最早也得后日晨间才能到宁城,现在除了等别无他法。

朝堂上还是七嘴八舌的吵着,五花八门的争论层出不穷,实则狗屁不通,唯一有点用的就是苏凔案快结了。

刑部上奏说得了口供,此事为霍相国一手炮制。当然这事本在魏塱意料之中,算不得惊喜,也就寥寥数语过去,由得一群霍家死党还在争论刑部主理枉法贪赃,趁着霍相在大狱便落井下石。

情爱之事是个极好的放松途径,刚好皇帝与皇后不睦,雪娘子又有孕在身,宠幸些新人也是理所当然。

前三年压着丧期,近半年忌惮霍家,这次党羽之争落定,要么龙椅易主,要么他魏塱从此遮天。且按眼前局势看,分明是后者的可能行更大些。

惊惧与狂喜比最佳的丹药都有用,当然魏塱正值盛年,还用不着这玩意。既是春风得意,寝宫里如花似玉跟院子里桃红柳绿一般一茬赶着一茬争艳。

王公公压低嗓子喊了五六声,魏塱才将美人肩膀松开,随手披了件外衫传唤外头道问:“何事。”

站着那送信人不等王公公进门再传,直冲入屋内跪倒在地,避开床头春色,双手托着一卷细绢,口里喊着陛下赎罪。

床头美人一声惊呼,锦被掩过身形,魏塱接了信,随即驿使识趣的退了出去。飞速看完上头内容,魏塱脸上眉目抖动,终未笑出声,只对着王公公道:“送……”

他一偏头,竟不识得床上佳人品级姓名,略一停顿,继续道:“送回去,拟个小字,妃位罢。”

说罢起身离了寝殿,里头是王公公恭喜声说的隐晦。皇帝登基这么久,稍有加封后宫,那么宠爱的雪娘子,她还是一个娘子啊。

也不知今晚是哪方菩萨路过,洒了这等功德福气。

片刻之后京中御林卫异动频频,只京中多数人正值三更梦回。两日时间,无论多快的马都不能从宁城跑往京中,孟行又守的严实,霍云旸之死,如远方此刻的层峦叠嶂一般,还在夜色里沉睡。

只是,天很快就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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袍笏

星光散尽,红日初升,丫鬟伺候理了朝服,御史谢瑜尤觉不够端正,对着铜镜自顾整了整衣袖。转身抬脚要往金銮殿去,外头婆子家丁冲进来好几个,鼻涕眼泪流到胸口,一声“老爷”没喊完,当即隐没于齐人高的鲜血中。

谢瑜后退一步,人靠在铜镜上,重重喘了两口气,才看清来人赫然是,深宫里的卫尉徐意。此人虽属御林卫其列,却只负责皇帝一人安危,此刻出现在谢宅,还就地杀人,不知是何道理。

地上婆子嗓门里还有轻微咕隆声,徐意垂刀在身侧,脚上靴子一片暗红,一只手伸出来,抓着的金牌亦是血水噼里啪啦往下滴,不知是已经染了多少人命在上头。

分明,刚才这屋里还是天凉好个秋。

不等谢瑜问话,徐意冷道:“谢大人,请你跟我走一趟”。话音未落即扬了手,身后跟着的人直接上前架起谢瑜往外拖,显然没有丝毫要请的意思。

谢瑜既惊且急,木偶一般让人架着走,直到出了内厅,才勉强站直回看,屋里头珠玑玉碎,锦绣成灰。再往前,夫人小妾跪了一地。

皇帝这是要,动手了?

不该这么快,不该这么快啊,宁城那边霍家少爷有十万众兵马在手,怎么会这么快?他看领口扣子是最喜欢的那一枚明珠造就,还在熠熠生光。

按着与雨谏的对话,今日胡人马踏平城的消息应该传到京中来,他特为此衣冠齐楚,好与霍家里应外合,挟制帝王。

怎么会,这么快?

怎么会,这么绝?

徐意这番动作,完全就是肯定谢府再无翻身的可能。谢瑜扭动肩膀大力挣扎了两下,惊恐道:“你怎敢,你敢……”

“霍云旸死了”。徐意低头轻声道,声音之微渺,在一片鬼哭狼嚎里,只有谢瑜一人听见。他再次怔住,心中所想不自觉喃喃于口,是一句“怎么会”。

“大人早谋生路”,徐意补了一句,转而抬头冲着里头吆喝,但说的是些什么谢瑜

听不出来,他看着四面八方人亦有嘴唇开合,更多的是手起刀落。好像动作被放的格外慢,那些血肉横飞看的分外清楚。

大梁这么多年,即便是罪臣,也不过是押入大牢,审后问斩,家眷或死或活再说,像这样不行捉拿,直接就地格杀的,无非是反抗举动,御林卫才会杀人。

可徐意根本就没读过只言片语的圣旨,而府里下人也未曾有过半分不敬之举,多是跪地求饶。少有两三奔走躲避的,也远远到不了被乱刀砍死的下场。

难以置信的并非谢瑜一人,京中众家,与霍家有轻微牵扯的在这一早尽数下狱。金銮殿上噤若寒蝉,太监点卯,发现人数少了三分之一有多,霍家这些年盘根错节,见微知著。

徐意一路押送谢瑜到天牢深处,以他与霍准的关系,是为重犯,免了与旁人关在一处。多年芙蓉帐暖,突而换了一身粗麻囚衣被扔到破草堆里,他连一句冤枉都喊不出来。

反正,他也不冤枉。

倒是徐意没及时走,一句“我要核查一下牢里安危”支开了众人,这才道:“谢大人认了吧。”

谢瑜抬头,恍若瞬间白发横生,无风自动,将苍老二字涂了满脸。或然他早已白头,知天命的岁月啊。只是往日玉冠压顶,玲珑生辉,哪能让人看到底下雪鬓霜鬟。

“我不认什么”?他嗤笑着问,笑的是徐意浪费唇舌。都这样了,他认与不认又何妨,轮的到徐意在此小人得志。

谢瑜复垂下头去,继而“嗬嗬”之声响彻牢房。好在天牢里嬉笑怒骂由人,狱卒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,所以没人过来看看谢瑜是不是疯了。

徐意摸着腰间刀柄,弯腰轻声道:“我劝大人,皇帝叫你认什么,你就认什么。皇帝不让你认什么,你就不认什么。我可保你家后人性命两条,保女不保男,大人想清楚,掉脑袋之前,我会再来一趟。大人认得好,今日就一言为定,大人认不好,死之前怕是要先看着他们为妓为娼。”

他退回身子,犹恐交代的不够透彻,郑重道:“霍云旸已死,宁城易主沈元州,大人认了吧”,说罢关上牢门落了锁,走出天牢深处,才自言自语道:“我都认了。”

清洗还在继续,京中全程戒严,几条主街皆被勒令闭户,窗户门缝里只能瞅见御林卫横冲直撞,老弱妇孺哭声一片。当年魏塱登基时,依稀还没这个架势。

早朝散的甚快,太监拖着声音将霍家罪状宣读完毕,今奸相已伏法,天子开言纳谏,凡有本奏,百无禁忌,而后退朝,单独邀了兵户两部去书房,说是为了胡人南下一事。

众人皆听出皇帝的意思是霍家已经完了,你们有的没的只管往霍家身上扣锅即可。但这并不足以震慑文武,真正让百官胆寒的,还是霍云旸已经死在宁城,首级不日就会进京。

这位天子上任三年,确然手腕非常,能在黄霍两家夹击之下艰难扶了个沈家起来。但谁也没想到,皇帝稳在宫中,千里之外的霍云旸死的不明不白,而且沈元州当即就到了宁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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