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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真相

 

最後大家有没有围殴阎王,小蝉不知道,只是擦乾长发,在偏厅办公室泡了鱼藻茶,和朱何聊天。

「小朱,你第一次来看审判,就看到y曹大革命,超幸运!」

「啊……」朱何穿着小蝉借他、像是修nv袍的nvx官差制服,还没有从公堂厮杀的气氛回过神来,「那个鬼王……」

「虽然人世把当鬼的王都叫鬼王,但我们鬼分得b较细,那个混蛋不是鬼王陛下,是阎王大人。」小蝉热心地向朱何指导y曹史,补充一个内行人才知道的注解:「鬼王陛下和一个美丽又邪恶的坏nv人私奔了,在人世经营牧场。」

「啊?」

「ai江山,更ai美人!」小蝉因为是nv孩子,喜欢浪漫的ai情故事,不像别的鬼公差唉唉叫着「陛下不在了,y间该怎麽办啊啊啊」。

也因为有着好歌喉、俊美非凡、一记眼神就让众鬼拜倒在祂冕服底下的鬼王陛下不在了,冥世的封建王权不再绝对。

「不过我实在想不通,各位大姊大哥平时都不会进都城,怕给陆判前辈添乱,今天怎麽就一起来了?」

「因为你吧?」

「我?」

大家都觉得陆判不会有错,小蝉却说他错了,这个y曹长年来「绝对」的认知被撼动,才会有接下来的行动。

小蝉听了朱何的说明,骄傲地点点头:「小朱,你真是太聪明了,我也觉得自己很勇敢、很厉害呢!」

「所以他才叫我抓住你啊……」朱何抱着头,现在後悔已经来不及了。

「陈知凉──」门外响起像是冤鬼索命的叫唤。

「前辈,你回来啦!」小蝉飞奔过去,在陆判身边跳步转圈,像是饿坏的宠物见到久违的饲主。

「三大板,过来领罚。」

小蝉咽了咽口水,这才想起自己闯祸了。

「那个,是我没拉住她,要罚就罚我吧!」朱何挺身英雄救美。

「小朱!」小蝉感动不已。

「很好,连坐。」

陆判说到做到,一顿揍下去,小蝉和朱何鼻青脸肿跪在他面前,小的知错了。

陆判没叫他们起身,坐上只剩三只脚的花梨圆桌,继续批改永远不会减少的公文,好像什麽也没发生过,不想多谈。

小蝉爬上前,过去半挨在陆判长腿上:「前辈,後来阎王怎麽了?」

「处理掉了。」

陆判亲手打倒y曹的daboss後,一一向各路j婆的英雄好汉赔罪,把「重伤」昏迷的阎王带回寝g0ng。

年前才花掉大半公帑、重新装潢过的寝g0ng,房里没有任何与公事有关的物件,满地都是从人间买来的游戏机。

千年来,汲汲营营得手的大位,怎知盈满空虚?

陆判着手整理像是垃圾场的房间,期间阎王转醒过来,背对着他,叫他「滚出去」。

陆判服侍祂的主君千年,这似乎是第一次听见祂对他说了实话。

陆判自知口拙说不出好话,只会说「大人请振作」、「您是君王,要勤政ai民」、「以後我不在,请您成为国家和人民的支柱」,令人生厌,不如不说,低身拜过就离开寝g0ng回到办公厅。

阎王以後一定还会再用今日的事找麻烦,但大致上,算是处理掉了。

在地狱门口走过一轮,陆判必须规劝後辈:「陈知凉,谏言如捋虎须,没有九分的把握不可冒进,不准再犯。」

「可是阎王欺负前辈,我实在看不下去。」

「我自有说服他的法子,不用你多事。阎罗大人只是不甘寂寞来乱一下。」

「前辈,你和我们都差点被阎王乱发脾气宰掉,你还在替他说话?」

陆判呼口长息,他其实知道阎王出来作乱那个愚蠢的原因。

「祂上次看见我在卤排骨,以为那一块是祂的份,没吃到才会记恨来找碴。现在猪r0u这麽贵,要是可以,我也想让所有人吃到r0u。」

为了一块排骨,y曹差点改朝换代,於是後人将这次众鬼揭竿而起迫使王权限缩的事件,称为「排骨饭革命」。

「啊啊啊!」朱何大叫出声,他震惊的不是冥世主这麽小心眼,而是陆判说出的某项实情,「那、那、那个排骨饭是你做的?」

「我说过啦,前辈煮饭很好吃喔,世界第一!」小蝉好不得意。

朱何是新人,所以不知道陆判的厨艺三界驰名,在食物普遍难吃的y间,是众鬼的心灵泉源,年年等着他七月半放饭。

「我只是喜欢做菜,刚好有人喜欢吃,那就足矣。」陆判看也不看他们,低头和公文奋斗着,「上次时间太赶,只能订便当给你,抱歉。」

「前辈你不用害羞。」

「住口。」

朱何脑袋过热,没意会到陆判後半段的话。等他热完机,突然站起身。

「不好意思,我要回人间一趟!」

朱何冲了出去,赶在天亮前,又风风火火冲了回来。

朱何两手捧着一束小白花,朝陆判半跪下来。

王哥和廖哥盯着朱何,总觉得猪小弟近来不只换了身t,也换了魂。

朱何一边在办公室拖地,一边哼着歌。

「可ai的伊~再看我一眼~再一眼~please、please!」

九成九九,谈恋ai了。

「小猪喔!」

「廖大哥,什麽事?」朱何灿笑回眸,好在他换了张好皮,不然大哥们都要吐了。

「怎麽换了新衣服?」王哥看朱何每天都有乾净的衬衫可以换,很不顺眼。

「啊,这是住我楼上的修nv小姐拿给我的,她说她隔壁邻居在回收公司工作,有很多旧衣服可以给我。」

朱何本以为楼上是年轻夫妻,没想到nv方是不能结婚的神职人员,可是他们每天的早安道别都感情好好。

「人家怎麽对你这麽好?」

「我也这麽觉得,我已经写好感谢卡,今天下班要拿给那位好心的大哥。」

「写什麽感谢卡,又不是小学生!」

「嘿嘿。」

王哥烦躁不是没有理由,局里已经有很多单位来问过朱何,没为什麽,就是要挖角。因为上个月局里唯一没被陆专员打枪回去的报告只有第零队,已经成了环保局内部的奇谈。

那份报告就是朱何一个人一字一字在电脑前打出来的。

王哥用膝盖想也知道,那个陆专员知道朱何刚学电脑,才给他特别放水。

凭什麽?他年轻的时候工作那麽辛苦,这小子却因为运气好,得了一具好皮囊,到哪里都有人照顾。

电话响起,王哥不耐地接通:「吵si了,不要再问我那只猪的事……哦,有人si了。」

廖哥招呼一声:「小猪喔,走了。」

「好。」

朱何带着工具上车。他已经适应新工作,不会再排斥和害怕,以为这一趟和其它案子没什麽不同。

公务车来到老旧的国宅,si者在五楼,又没有电梯,两个大哥再次选择摆老,叫朱何一个人上去。

朱何打开门,腐臭扑鼻而来。

屋里的窗户全被封si了,相当y暗,他得走到屍t身旁才能看见它完整的模样。

si者是用塑胶袋套头,窒息si去。

si者的身边卡片散落一地,卡片多是画着大ai心的手工廉价纸卡。

朱何拿起其中一张卡片,卡片上写的不是感谢的话,而是「老处nv」、「疯nv人」等刺人的字眼。

si者身上那袭泛h的白裙子,和朱何记忆中的翩翩白裙重合起来。

「老师?」

排骨饭突然变得不好吃了。

朱何怔怔看着便当,食不下咽。

「不吃就不要吃,看了真碍眼!」王哥走过去翻倒朱何的便当,存心要找碴。

「阿俊!」廖哥制止王哥幼稚的恶行。都不想想,人要是真的跑了,他们就没有小弟可以使唤了。

朱何徒手把饭菜捡回饭盒,继续走神。

「小猪喔,你被甩啦?」

朱何慢了半拍,才发现廖哥在问他话。

「不是被甩……」朱何努力忍耐才能不哭出来,「王大哥、廖大哥,那名白裙nv子,好像是我小学老师……」

「不过是个老师,又不是你老母!」

朱何想过,如果是他母亲一个人孤零零si在昏暗的小公寓里,他或许不会这麽难过。

朱何哽着喉咙问:「我可不可以……不要做了……」

「没路用,怎麽可以为了一点小事就不做!」

朱何不再软弱地哭诉,只是拿起随身带着的名片,在手心反覆看着。

虽然他很想打电话给对方,但如果他告诉对方,他很累,他不想要工作了,一定会造ren家的困扰。

通常白天由朱何收的屍,晚上亡魂就由他带下h泉,但他实在不敢面对白裙nv子。

他无法接受,塑胶袋中那张痛苦扭曲的脸,怎麽可能是当年美丽又温柔的老师?

朱何烧了纸花,去信y间,委托小蝉请假。

纸花烧出的烟立刻排列成字──生病了?还好吗?

朱何不敢回应小蝉的关心。

朱何环视他栖身的小套房,认为他不负责任丢下鬼通事的工作,不可以再厚脸皮拿人家的好处,就把带来的旧衣包一包,离家出走。

朱何在城里走来走去,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,到大半夜,他回到待了四年的安乐医院。

这个地方虽然没有什麽好的回忆,但也不会有人对他感到失望。

急诊室亮着灯,朱何走进去,想去地下室找个楼梯间休息。他经过急诊床位,看见角落的病床挂着点滴,却没有人陪在病床边,过去关心一声。

「你还好吗?要不要帮忙?」

「我想喝水……」被子下响起虚弱的回应。

朱何去饮水机倒了水过来,那人从被子下伸出一只半溃烂的手,接过水杯,咕噜咕噜灌下,很渴的样子。

「还要吗?」

「不用了,谢谢你。你不用待在这儿,我没事的……」被子下传来年轻的男声,朱何觉得有些耳熟。

「没关系,反正没有人等我回去,我刚好可以在椅子上睡觉。」朱何想说他伪装成家属,警卫大哥就不会赶他走了。

「哎哎,看来这一觉不用睡了,命也。」

「病人」想把j婆人赶走的小心机抵不过朱何迟钝的脑筋,只能拉开被子,露出一双淡se眸子。

朱何认得对方,毕竟很少人的眼睛像琉璃珠一样漂亮,而且靠这个人的预言便条,他才逃过一命,是他的大恩人。

「小安,你怎麽会在这里?」朱何记得陆家道士的小名。

「睡不着,来打点药,浪费健保。」

「你生病了吗?」

陆家道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只是拢着发丝玩。

「我有认识一个厉害的医生,他也姓陆,可以拜托他帮你看病。」

陆家道士听了忍不住笑:「是吧?放眼三界,姓陆的总是很厉害呢!」

朱何看到对方笑,自己心情也轻松许多。

「朱何哥哥,你太认真了,偶尔逃走也不会世界毁灭。人非鬼神,总有做不到的事,不是麽?」

朱何知道对方是很厉害的修道者,不意外他会看穿自己的烦恼。

「我不知道该怎麽办……」朱何闭上眼就能看见那袭白裙子,他怎麽努力拖着双腿,也走不到那个充满绝望气息的房间,就这麽把老师孤零零地抛下。

「很简单,你可以什麽都不做,等着他来垂怜,和地府万千鬼众一样,只要哭就能得到谅解。」

朱何想过要这麽做,却在半途收手,连见也不敢见,不敢让那人看见他哭的丑态。

「但你既与平庸的众数没什麽不同,无法与他b肩,即离他遥远。」

「我不想……」朱何摇着头。

「我倒是知道那位大人希望你怎麽做,想细听麽?」

「想。」

「你咬紧牙,一肩担起苦难,再苦再痛也要完成使命,他就会给你00头。」陆家道士清了清喉咙,模仿起那人的口吻:「程朱何,你很坚强,做得好。」

朱何有些恍然,曾几何时,他梦中夜夜躲藏在角落的孩子,不再冀望那袭朦胧的白裙来拯救;而是他提着夜灯,将再也无法回家的亡魂,带向它们的归属。

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新si的它们:幽冥的世界一点也不吓人,因为那里有那人守着,所有冤屈都能得到平复。

朱何哽咽着请求:「我想……继续留在他身边……请教我怎麽做才好……」

陆家道士为朱何叹口大气:「你也真倒楣,眼界还在长就遇见这麽好的,这辈子大概和庸脂俗粉无缘了。」

「不倒楣,遇见他,我超幸运的……」朱何几乎要哭了出来。

「好吧,就是个傻子。」

陆家道士看朱何下定决心,从被子掏出一卷纸,纸上还有y曹的官印。

「来来,把状纸写好递上去。注意些,别写错字,他不喜欢文书有错别字。」

「谢谢……」朱何哽咽说道,他这麽没用,却总能得到他人的帮助。

陆家道士打断朱何的真情感谢。

「我对你这麽好,你一定不介意帮我一个小忙吧?」

「什麽忙?」

陆家道士又从单薄的医院床被拿出一盏油灯,麻烦朱何点亮它。

「大难之後必有後福,你这个劫没si成,总有些剩余的运气,挪一点点给我吧?朱何哥哥最好了!」

朱何没忘记小蝉耳提面命,对上笑起来加糖不用钱的陆家道士,一定要小心为上。

「点灯能做什麽?」

「只要灯亮着,我就能撑过今晚。」

朱何怔了一会才意会过来:「你病得很重吗?」

「嗯啊。」

「怎麽办?要不要找你家人过来?」

「不用、不用,si了正好能见到我家哥哥,不过我就是不想在审判殿见到他,才会苟且活下去。」

「为什麽?」

「我二哥在我这年纪,为了养大我,自尊和理想都抛了下来……是我对不起他。」

朱何没问对不起什麽,陆家道士只说了这麽一句话,就不再提家里的事,整个人又缩回被子里,很不舒服的样子。

朱何轻轻拍着被子盖着的脑袋:「小安,你等我一下,先不要睡喔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朱何走鬼道回去出租套房,把台灯带来医院。既然道士说灯亮着就能活,他就找来最亮的一盏灯来续命。

陆家道士看见灯,挣开被单坐起身,两手抚着老台灯,就像那人还在他身边,思念不已。

「小安,预备──」

一、二、三,朱何按下开关。

「哇哇,超亮的!」

朱何带着清晨的露水,去y曹求见判官大人。

「陆先生,我想以通事的资格,提出再审。」

枉si城──

一群吐着长舌的男nv老少,聚在白裙nv子身边。

「仔细看,拉着绳头,像这样子穿过去,绳结就打好了。」白裙nv子将红se塑胶绳套上自己脖子,拎着绳子一端,示范教学。

驻城的鬼差在一旁看着,不愧是教育家,叫得动一群厌世到底的吊si鬼,教它们完成每日的业报。

「还没打好的过来,先将红绳两端拉在手上。来,过来,集合了,大家一起绕教室……绕城里一圈,合力完成今天的工作,好不好?」

「好──」

「老师、程老师!」城里的官差收到公文,快步赶来吊si鬼的区域找人。

白裙nv子听见这个称呼,眉头一皱:「有什麽事吗?」

「你的案子要重审,公文传输因为断网延误,快点,要开庭了。」

「为什麽突然重审?」

「请你当面询问判官大人。」

「法庭会很远吗?」

「很远。」

「啧,早知道si的时候就不穿高跟鞋了。」白裙nv子碎碎念,脱下半辈子没能穿过的珍珠白高跟鞋。教书要久站,根本不能穿有跟的鞋子。

白裙nv子走出报纸糊成的城门,那位把她叫来的官差回城去,换成一名年轻的大男孩接应她。

「你好,程老师,请上车。」

「哦,有车啊。」程老师看着年轻人手下的自行车,好歹有两轮,把高跟鞋重新穿起来,同时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:「我有教过你吗?」

「没有……」

程老师侧坐上车,一路上盯着眼前的年轻司机,但她印象中学生里实在没有像这个小帅哥轮廓的学生。

没有也好,在这里工作,可见si在年少的年纪。

「那个,老师……」

「嗯。」

「你还习惯这里的环境吗?」

「无聊si了!」

「我想也是……」

脚踏车骑士就是朱何本人,陆判叫他去带他老师过来,像个工具人,什麽都不要说。

朱何做好各方面心理准备过来接魂,但见到程老师本人,第一个念头却是「好娇小」,和印象中的高挑美nv有着不小的出入,内心感慨好一会,他才後知後觉是他长大了。

老师也b他以为的有jg神,活蹦乱跳的,真是太好了。

「好什麽?」程老师问道,朱何才惊觉他不小心把内心话说出口。

「听说你的判决是枉si城五十年,如果再审能有机会投胎就太好了。」

程老师听了朱何的话,却是闷头不语,不知道是不敢抱太大期望还是什麽原因。

朱何把车骑到一片白se矮墙外:「老师,我们到了。」

程老师揽着白裙,踩着珍珠白高跟鞋下车。

朱何在围墙外的自行车停车格停好车,为程老师带路走进y曹的「法院」。他走在前头,每走三步路就回头看她一眼,怕她走失似地。

程老师心想:真是t贴的孩子,这世道不多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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